“总经理,新秘书还没应聘进来之前,郑秘书一人恐怕会撑不过来,你是否有意要跟其他的部门借调一下人力?”
“我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要调人手上来,势必会妨碍到其他主管的行事便利,我看还是作罢。目前我暂居公司,忙个几天应该还挨得过去。”他刻意让罗敷知道他非常安分守己,免得她胡思乱想。毕竟,追自己的老婆有别于女朋友,激将法只会将局势弄得更拧。
餐盘撤走后,两个男人便开始导入正题,罗敷也将笔记本摊开准备逐笔条列重点。由于她近日来精神恍惚,为了避免漏抄的困扰,所以她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将对谈字字不漏的全数抄下。她以为鲨鱼会趾高气昂的要鲔鱼这样做、那样做,不料,他却徵求安先生的意见,再婉转的补上自己的看法,达成彼此间的共识。
“咦?罗小姐,你的字迹真是工整,但字写太多手会酸的,我们通常在结尾时还要综合一下结论。”他附耳过来,轻声提醒她捉重点写就好。
罗敷不知该是气他,还是感激他。思索一秒,感激他好了。“谢谢你,总经理!”你这个乌龟!她觉得他虚伪透顶。
“别客气!这是我分内该做的事。”他意有所指地说著,一手撑著脑袋,视线移不开罗敷霎转酡红的粉颊。
“李总,除了工作能力外,秘书的外形有没有特别要求?潘经理是妈姐娘娘型的主管,只要符合顺眼顺耳、肯眼手快、办事俐落的条件就好;林副总则是凯撒大帝型的,所用的秘书条件外形要姣好,办事要有冲劲,肯吃苦耐劳。那你呢?”安先生难得有这么轻松的用词。
“我?我的要求不多,”他一脸神醉地看著罗敷的侧面轮廓,忍不住的蹦出《硕人》这首诗:“只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就好了。”他一读起这首诗就宛若见到罗敷似的,当真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不过对罗敷及安先生来说,这种条件似乎太怪异了,于是两人纷纷抬眼看了一下发呆的李富凯。
“李总,你确定这是你的机要秘书得具备的条件吗?这──标准似乎不太容易衡量拿捏。”安先生打趣的问著,直盯著对座的人。
李富凯经安先生这么一问,不得不移转目光,自罗敷面露难色的脸挪至安先生狐疑的脸上,然后大梦初醒般地说:“失态!失态!我想著老婆就神游去了。抱歉,安先生,你是问我秘书的外形是吧?反正五官端正,唯才是用,男女不拘。”
安先生也是这么认为,心中大喘口气。要不然,他初试时就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这顿饭吃完后,李富凯没有再耍出任何花招,直接让罗敷跟著安先生逃离他。
罗敷一走,他的强颜欢笑也霎时冻结。他将头埋进双掌中,无力感充塞心中,时而苦,时而酸。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了!他不可能变回她心目中的李富凯,因为影像已经破了,破了的东西再怎么补,都补不回原来的样子。
看来,也只有放手一搏,将它完全打碎,才有可能换一个全新的李富凯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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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敷回办公室后,气得挤出一滴泪。他这些天来,就是一直用这种猫捉老鼠的方法来骚扰她,把她逼到墙角走投无路后,频频扑爪逗弄她,等到厌烦后才又放掉她。
目前整栋大楼的人对他的崇拜已近乎盲目到愚忠的地步,很难想像他曾被人批评得一文不值过。而他又相当懂得利用,并捉住这种乾坤逆转的时机,来给予她一些变相的精神虐待。当他施展起“特异功能”时,一定专挑人多的时候,会对她又摸又搂,赞誉有加,说什么要收她做干妹妹之类的癫话。
对于回鹊园团聚一事,他也从不求她,好像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似的。毕竟那是他的家,罗敷希望他会主动提出这项要求,这样她才能藉题发挥搬回娘家住,进而递出辞呈,然后可以甩开他的纠缠。
最近罗敷常常有想要离婚的念头,对于这个全新的李富凯,她是爱惧交织。但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根本截然不同的人,她若勉强自己、说服自己去接纳他的话,对她而言是一种背叛,不仅是自我背叛,也同时背叛了她当初嫁的人──那个老实、时而戏谑、时而幽默、时而来历的李富凯。
往事历历在目,每当追忆起他们的邂逅、公车上的对话、他好心规劝的语调时,她就觉得格外痛苦。如果她不是这么执著的人该多好;如果她能放开心去接受他该多好。如果离了婚后,真能改善这种情况,她会去做的。
今日正逢尾牙,罗敷左思右想后,坚信还是假托生病为由不参加聚会,比较妥当。
她跟安先生解释原因后,得到允诺的答案时,高兴得不得了,就像对统一发票中了头奖一样。结果李富凯一通电话下来找安先生谈正事,忽地就问起了她,好像料到她会要这一招似的。
于是,安先生就据实以告。
不到五秒,他便亲身下楼,拎著她往外走,说要带她去看医生,吓得罗敷腿软,当下直说已经好一点了。照李富凯诡计多端、不按理出牌的行迳方式推理,他会带她上医院挂门诊才有鬼。想到此,罗敷才马上勉为其难地首肯出席,不过只愿意搭安先生及安太太的车子去。
当他们抵达聚会现场后,罗敷即使没病也被吓出病来了,因为李富凯已守在厅门过要护驾她进去。根据以往的常理而言(现在是没常理了),像她这种职务的小秘书是一律坐到僻角的,这回李富凯非要她这个半路认来干不干、湿不湿的“妹妹”坐在他旁边。
大夥吃味地称赞她幸运,能独揽总经理的青睐。有些人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块厚黑布,竟看不出他们的总经理一脸“色”令智昏、扮猪吃老虎的猪哥嘴脸;眼睛较尖的同事已经开始揣测,为何总经理会对她特别关照;好心一点的同事会帮她说些好话、找些理由,像是总经理和罗小姐的先生是同乡之类的藉口;过分一点的人则暗地唤她是总经理的小老婆,而她在瑞士的丈夫从此就能平步青云。
这个创伤令置身于进退维谷处境的罗敷更加排斥他了。
李介磊聪明地故意坐到别桌去,就看她这么的被人“屠害”。满桌佳肴是唯一可令她开心的事,等到上菜过半要敬酒时,她又开心不起来了,因为猫捉老鼠的好戏至此才算正式登场。他竟挑白兰地来敬酒!白兰地!
于是罗敷便开始在心中想著如何婉拒沾酒的藉口。
很多人刻意找她喝酒,但都被李富凯挡了下来,当对桌的林刚及他的女朋友三番两次趋前要敬她酒时,她不得不怀疑是李富凯刻意安排的插曲,因为心林刚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是不大会注意到一个小秘书的。李富凯明知她碰不得白兰地,竟偏挑这种酒来喝,分明是黄鼠狼向鸡拜年的成分居多,还假惺惺地帮她挡酒。
以他做事一如箭在弦,不得不发的跋扈作风,教罗敷时刻都惦记著他那一支即发的箭──他一定是虎视眈眈地等待最佳时机,好宰了她这只羔羊。反正进退都是绝地,不如豁出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