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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可别叫人去揍他。"贝凝像是忽然醒了过来似的,认真地嘱咐胡妮。她知道胡妮有这习惯的。

  "呃……"胡妮讪讪地笑笑。她本来是有这打算的,没想到被贝凝拆穿了。不过她也真笨,该想得到的嘛!把柏毓揍扁了,贝凝不更心疼才怪。

  既然如此……

  胡妮忽然诡诡地笑了笑,"只要不揍到他就行了吧?"



  第九章

  柏毓愈来愈喜欢他的办公室了。他发了疯似地狂接案子,就算下班,晚上他也待在办公室里。但他明白,他之所以把自己困在这,无非只是想打发时间,借工作来忘掉他的烦恼罢了。可这办法实在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办法,因为不管他工作再忙,他的脑子总有空闲的时候,而只要一空闲下来,他的眼前便会自动地出现贝凝那令他身心都为之悸动的身影,之前困扰他的问题,也会随之浮现。

  这些日子他早思夜想,不过也只是想找出个他能接受的答案,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像是走入了泥淖,入了尖塔,不管他怎么想,都厘不清他的思绪。

  他只想找到事实。

  从传真里,他看见了贝凝给他的电话。他也曾打过越洋电话给韩泽宇,但没找到他的人,柏毓选留了话请他回电。对他来说,韩泽宇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如果泽宇也当真觉得自己的个性变了,那十成八九,大师的话就有道理了。

  这天中午,他莫名其妙地接到了大师的电话。



  "季先生?"大师的声音听来很紧张,好像在害怕什么。"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诅咒的事吧?"

  "记得。"柏毓闷闷地说。哪里可能忘得掉?!

  然而大师接下来的话十分出人意料。

  他急急忙忙地;"不要记得!忘掉它,千万要忘掉它!就当我没说,或是我胡说,总之,没有这回事,是我乱扯……"

  大师的话又急又乱,而且十分突兀,听得柏毓莫名其妙。

  他突地火起:"你有毛病!先前说得那么笃定,现在又反悔!"

  "那是因为……是因为……"大师的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害怕,像是正被人挟持似的。

  柏毓疑惑着,然而他脑袋一转,明白了。

  "大师,有人逼你说这些是不是?"

  "呃……呃……"大师支吾着,不敢吐实言。

  柏毓笑了起来。八成是胡妮!仗着她那些道上的朋友,把大师给扁了一顿,还逼他来对他翻供。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都听见了就是。"真是闹剧一场!柏毓想都不想就挂了电话。

  唉唉!胡妮这笨女人,做这事有什么实质效用?指望他因为这样就解决了疑虑?这根本不可能!

  "铃……"电话又接进来了。柏毓拿起话筒,以为又是大师,没想到却是个他不熟悉的声音。

  "你好,我是韩泽宇。我收到你的留言,不晓得你找我什么事?"

  韩泽宇!柏毓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像深怕泽宇下一秒就会把电话挂断似的,他急急忙忙地说:"韩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知道你不认识我,可是我们有个共同认识的人蒋贝凝。是这样的……"

  他深呼吸一口,尽量有条理地把整件事跟泽宇说明。

  "季先生,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泽宇听完之后作了回应。听他的口吻,可以想见在纽约的他肯定皱着眉头。"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和你的作法都很可笑吗?"

  "可是,"柏毓这辈子极少这么被人数落。他忍耐地,"可是你原本是个学理工的人,为何忽然想到美国去念艺术?这你要怎么解释?你不觉得自己的转变很突然?"

  "我并不这么觉得,"泽宇很笃定。"虽然我在台湾学的是理工,但我对艺术也一向很有兴趣。况且人在不同的时候本来就会有不同的决定,这是很平常的,你为什么要觉得意外?"

  "那你对贝凝呢?"柏毓又找出一点,"你从前这么喜欢她,还追过她,却忽然舍得丢下她,去美国念书,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我到现在还是喜欢贝凝的,"泽宇不讳言,"只不过我想贝凝并不喜欢我,所以我也没追上她。既然如此,放弃她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柏毓默然了。看样子韩泽宇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也从来没怀疑过。这也难怪,因为遇见那怪老太婆的人是柏毓而不是韩泽宇,韩泽宇要是这么就容易相信柏毓的话,那才怪了。

  所以,泽宇的这通电话也没帮上他什么忙棗

  "季先生,"泽宇在那头开口了。"我实在很想告诉你,贝凝是个好女孩,她既然选择了你,我希望你能珍惜她,不要乱想,不要傻了。好了,电话费很贵,再见。"

  电话挂掉了。

  柏毓烦躁地摔下话筒。他当然知道他该珍惜贝凝,可是以他现在纷乱无端的心绪……他该怎么做?

  "叩叩棗"娴娴敲了门便走进来,"老板,你有客人耶。"

  柏毓的眉头皱得更凶。"我不记得今天我约了谁。"

  "临时的啦,"娴娴笑道:"是谢太太。你记得吗?就是跟谢先生打离婚赡养费官司的那个,她说她要来谢谢你。"

  然后,娴娴往旁边让了让,一个很平凡的中年妇人就走了进来。

  "不对吧,"柏毓挥挥手,"打官司的是阿胖不是我,应该去谢谢阿胖才对。"

  "两位都应该谢,"谢太太诚挚地说,"如果没有你的让步,我不可能打赢官司的。"

  "我没什么功劳。"柏毓仍说。

  "您也许觉得没什么,可是……"谢太太想了想,换了个方式说:"季先生,我的大女儿今年十一岁。她学小提琴已经五年了,得过不少比赛,也被她老师视为音乐天才,我很以她为荣。但是你也知道,学音乐是要花费不少钱的,小提琴更不是便宜的东西,所以当她父亲决定断绝我们的一切财源时……"

  谢太太顿了顿,有点伤感地,"我不得不告诉我女儿,从现在开始,妈妈要去找工作了,但妈妈没什么技能,所以赚的钱只够养你和弟弟、妹妹,并没有余力再让你学音乐了。季先生,你能明白我说这话时心里有多难过吗?"

  整个办公室里是一片寂静,娴娴默默不语,柏毓也回答不出来。

  谢太太继续说:"我的大女儿很懂事,她听完之后,就把她的小提琴收起来了,收到柜子最上面的那一层去,然后跑来跟我说,她说:妈妈,我不学琴了,我要快快长大赚钱。这时候,我的心里已经不是难过,而是悲哀了。我女儿原本也许会是个小提琴家,但现在,她以后大概只会是个店员,或者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

  谢太太站在那里声音已经很难平稳。

  "我并非是一个很依赖别人的女人,我也知道要自食其力,但我的前夫不该规避责任,这也是他的子女,他有义务让他们过好一点的日子。现在我的大女儿很高兴,因为她又可以找回她最喜欢的小提琴了;我更高兴,因为我不至于抹煞了一个未来的音乐家。"

  她一口气说到这:"所以,我该感谢你,我也会要我女儿永远记得这些。谢谢。不打扰你了。"

  谢太太说完,轻轻鞠了个躬之后就走了。娴娴一看,立刻主动地送她出去。

  而柏毓只是愣愣地坐在那。他心中的震惊与激动,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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