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你也是那些扒粪大队的一员。”知淼极为嘲讽地说道。
邱玲翊毫不在乎地以手指卷弄着满头因漂染过度而粗糙不堪的头发,挑衅道:“我是什么并不重要。你别忘了你现在要娶的那个女人也是在杂志社当采访记者的人,或者她可以在枕边细语中采访你,看你是用什么手段引诱她老子越陷越深!”
“够了,邱玲翊,如果你今天到这里的目的,只是说些没意义且中伤育溏的谎话,那你可以请回了。我想我必须再提醒你一句,我们早就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定定地凝视着知淼,在见到脸半露在门后的育溏时,玲翊的眼神闪了闪。“我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不是有句话‘只见新人笑,何闻旧人哭。’,只是我很纳闷,她真的值得你花那么多的钱,买来当玩具吗?”
“她值得。”瞪着邱玲翊那笑得诡异难测的笑容,知淼咬着牙地由齿缝中迸出三个字。天知道育溏根本跟那些该死的债务没有任何关系,虽然刚开始时,自己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接受她父亲的戏语。
但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随着王一成押借的金额越来越大,育溏的存在,在他的心底逐渐形成一股令他想要探知这场交易下的抵押的强烈欲望。
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过这个心中隐瞒已久的渴望,久而久之,像只无时无刻存在着的刺,每每在他疲惫至极,或是孤寂时刻,他会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张没有五官的素颜。怀着这份美好的期待,他持续对王一成的纵容。
的确,若真要清算起来,这些年王一成在他于澳门或菲律宾所投资的赌场,所签下的借条,叠起来都快比一本字典厚了。
但他没有向王一成催讨的意思,一方面是欣赏他那浪子般的洒脱,以及那种天塌下来有比我高的人去撑的不在乎气度。不可讳言的,在经历过跟邱玲翊那段狂风暴雨般的婚姻过程后,他真的很渴望有个温柔的女子,抚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境。
及至第一次见到育溏之后,他就被这个光凭一股冲动,便单枪匹马地开着那辆早该报废的破车上山,还很不巧地卡在两棵树之间的女人所吸引。
这娇弱女子哭倒在他怀中所引起的阵阵悸动,令他无法按捺住想紧拥住她,留她在自己怀里用温暖抚慰她的冲动。
但当时邱玲翊四处告状,到公司捣乱、撒野这些举动,迫使他不得不急急地下山处理。万万想不到这个令他牵挂连连的女人,正是王一成的女儿,这场交易的抵押品……
她值得,育溏她当然值得,即使要我把全世界双手奉上,我也愿意,只为了换取她短暂的伫足,我连灵魂都可以卖给撒旦!
似乎很满意于所得到的答案,玲翊扬扬眉。“唔,天底下也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花那么一大笔钱去买个玩具。”
顺着玲翊狠毒的眼光看过去,在见到捂着胃蹲在门口的育溏时,他低声咒骂了几句,在玲翊那刺耳的笑声和绝尘而去的汽车引擎声中,他灰白着脸地跑向育溏。
“育溏,你……”我的天,她究竟听到了多少?都怪自己被玲翊给气糊涂了,竟然粗心到没有注意育溏!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挣开他急欲搀扶的手,近乎耳语地问道。
“育溏,这些……”知淼急着想要安抚她,但她眼底那股脆弱,却使他倏然地闭上嘴。
“原来,爸爸的债务是这样欠下的,你为什么要让他在你的赌场赌博?还有你买下我是为了当你的玩物?”
“育溏……”面对她那令人心折的啜泣追问,知淼心慌得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的动机。望着她苍白带泪的娇颜,令他的心似被揪紧的阵阵发疼。
“回答我,你快回答我啊!”育溏猛烈地摇着头,眼中漾满了迷离的水雾,发颤的唇,一再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育溏,我承认在一开始时,我的确对你存有很大的幻想,但在见到你之后,我便作了个决定,所以我去找你父亲……”话未说完却被育溏急急打断。
“你……你买下了我!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因为高铁那些被套牢的土地,所以爸爸拿我当抵押品。由于土地都还在,所以我天真的以为,这件事可以很容易地解决,只要——只要我能说服你打消这念头……”她惨澹地笑了笑,费力地站起身来,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又松了开,深深吸口气后,说道:“你买下了我!我连跟你谈条件的立场都没有,你是我的主人,我不过是你花钱买来的‘玩具’,我……我很好奇,你对我这玩具的兴趣会维持多久?”
“育溏,别这么说,我无意伤害你……”
“你已经伤到了!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或许现在的我会觉得好过些,然后会认命地接受安排,只是,你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如此难堪地面对这幻灭的痛苦,你好残忍啊!”她低下头任两行热泪垂落而下。
“育溏……”面对她狂烈的反应,知淼默然地抿着唇。该死!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本以为不会再有那些争执误会横隔在彼此之间,但现在……
“不要碰我,我好累,我必须好好地想想……”避开他想搀扶自己的手,育溏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我得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知淼无言地垂下手,颓然地目送她蹒跚地消失在视线之外。她不再对自己敞开心门了吗?在我全心全意地准备迎接她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之后,她却将我摒弃在外,即使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刻……
他忿忿难平地握拳猛然捶打着长廊上的栏杆,夜色掩映下,唯有绚烂银晖似的月光,在他身后洒满一地。
第七章
育溏将脸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棉被之中,低声啜泣着。脑袋里嗡嗡作响的全是各种尖锐或闷重的杂音交缠,昏昏沉沉地哭累了睡,醒来又被满腹辛酸催得柔肠寸断,只希望真能忘却一切地沉睡下去,永远不要有苏醒的一天!
而此时,那个自童年起便吞噬她的噩梦,再度侵扰上她——
她看见自己走在那条幽暗的走廊,双腿由于惊慌而不停地打颤,她被压力逼迫着往前面那扇沉重的门走去。
“求求你,齐小姐,育溏一定会听话,求求你不要把我关到衣橱里面,求求你!”反身抱住了那个尾随在后的齐静萍。
“你这死丫头,还不快给我死进去!”齐静萍那张布满因为涂了廉价化妆品所引起黑斑的脸孔,扭曲得如青面獠牙的夜叉。
“不要,我怕!我要找妈妈,齐小姐,你带我去找我妈妈好不好?我不要去衣橱里面,好可怕!”
齐静萍见育溏死抓着自己,一时光火,奋力一甩,育溏因重心不稳,便从楼梯上滚下。
冲到楼梯下揪起满头是血的育溏,齐静萍眼底闪过一丝不安,但随即又恶狠狠地瞪着鼻血直流的育溏。
“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告诉你爸妈这件事,以后还有你好受!”
“我不敢,齐阿姨,我的手好痛……”
“大概跌断了,你爸妈要是问起,就说是你自己跌下楼梯的,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育溏哭着被闻声冲进来的管家和厨师们送到医院,她只是小声地哭着,怎么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