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你和她们不一样。”他重复地强调着。
“哪里不一样?你对任何人不都一样?”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可以和平共处的方式,他居然说不行?
“你叫我衡哥哥!”杜君衡突然放她下来,转身向她要求道。
“为什么要这么叫?”蓝芷颐觉得太亲匿了,叫不出口。
“看吧,你叫哥哥叫不出口,所以你和她们不一样。”他奸诈地激她。
“哥哥我当然叫得出口!我只是没有兄长,不习惯而已。”她辩解道。
“那你叫啊!叫衡哥哥。”他双手搭在她肩上,带着强迫的语气逼她。
“哥哥。”她轻轻地叫。
杜君衡摇头,他决定明知她想不起来,也要刺激刺激她,他逼迫道:“不是哥哥,是衡哥哥!”
蓝芷颐转过头去不理他,她何必想要和他好好相处?这么莫名其妙的烂人!
“不要!”她倔强地拒绝,心里有股强烈的排斥感。
双手捧着她的脸转向他,他道:“这就是了,如果你和别人一样,她们不在乎叫我什么的,哥哥说的话就算数;可是你不一样,你要我公平对待你,你要和我等同。你对我不像对止臻那般,也不像对蓝校尉那样,所以我们不是手足之间的感情,我们不能以兄妹之礼相待。
‘我不想当你哥哥,你也不想当我妹妹!这就是我们心里最直接的感觉,所以我们若结为兄妹,会不伦不类。’他的眼中有无限的柔情与异样的光彩。
面对这个时候的他,蓝芷颐也不再有想要把他当作兄长的念头,她想探知他那明亮的眼中,传递出的波光说的是什么,这一次她对他有了好奇的想法,不再觉得他想什么、做什么都不干她什么事,第一次她忘了自己对他的莫名害怕与讨厌。
‘你在想什么?’她轻轻地问。
‘想听你叫我衡哥哥。’杜君衡毫不思索地说出来。
‘为什么?’蓝芷颐很自然地问。
‘叫衡哥哥,好吗?’他期待的脸显得好动人。
‘叫不出口!’蓝芷颐不自主地试了,但做不到。
‘再试看看!在你心里面曾经有的一个名字,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放在那里的三个字!衡──哥──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内心深处说出来。
‘没有!’蓝芷颐莫名地落泪下来。
‘没关系!再找一次。思想看,衡哥哥一直藏在你心里面,藏得好隐密,奶娘不让你想、他说忍不住才可以想、你告诉自己不要想的那三个字。’他等待的心在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中一瓣一瓣地碎。
她的视线和她的心一样的茫然一片,她找不到那三个字,可是她也觉得有。
‘不见了!’埋进他怀中,蓝芷颐无助地哭出声。
‘哭吧!哭完我们一起找。’杜君衡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尽情地哭。
许久她才抬头看他一眼,他的悲伤难以形容,他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压抑这三个字时的所有痛苦,他的心被那不可原谅的自责与不能承受的怜惜完全地捣碎。
‘不要难过,我再找一次,一次找不到再找第二次,一定找得到!’她以自己的手拭去自己的泪,也擦掉他的泪。
‘嗯!这次衡哥哥陪你一起找!’他们同时闭上眼,杜君衡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初见她时,她睡得好熟,红红的脸蛋好可爱,但他却没有力气多看一眼。
刚开始,她始终都不肯开口说话,后来他费了整天的工夫,教她、哄她、劝她、诱她,直到天上的星星都亮了,她才开口叫他衡哥哥。
‘啊!’她惊叫一声,慌张又无助的泪再度落下来。
‘不见了,被奶娘收走了。’她哭着说。
杜君衡张开眼睛,温柔地安慰她道:‘没有关系,等一下奶娘会还你,但是你要先原谅奶娘,她不是故意要拿走衡哥哥让你难过,奶娘心里虽然恨你,可是她也爱你,用你们彼此不知道的方式爱你,所以请你原谅她。’
一嗯!”蓝芷颐的脑海中浮现了过去的种种。
她的奶娘严厉地要求她、无情地责骂她,每一句话都伤透她的心。
贱人之女,长大准和那妓女都不如的狐妖一样,无耻下贱、不得好死。这些话总在午夜梦醒时烧灼着她的心。
可是奶娘每天也为了保护她挨打受苦,奶娘对她的恨和爱她分不清,直到最后还是前一刻恨死她,下一刻又说舍不得她。
看她的眼神由矛盾痛苦的纠缠,到渐渐的清明,杜君衡知道奶娘还她自由了,现在轮到她该放了自己。
杜君衡又劝道:“你也不要怪自己,你不是故意要想衡哥哥让奶娘伤心、让衡哥哥受干扰。原谅这己恨奶娘、原谅自己不爱自己、原谅自己想衡哥哥,好吗?”
蓝芷颐低着头好久好久,她完全没在想什么,脑袋空空地,心也空空地。
她的泪不住地落着,为自己过去流不出泪的悲伤而落。
杜君衡轻抚着她的秀发,他是舍不得她哭的,可是他也舍不得不让她哭,担心她哭得太耗神,又担心她不哭会伤神。注重养生的他,这时候非常为难。
“脚好痛!”她突然敛起泪水,埋怨地说。
杜君衡连忙抱起她,“抱歉!不该让你站太久的!”
“背我。”她要求道。
“不怕难为情?”杜君衡高兴地说,立即背起她,会对他作要求,就表示她也放了自己,让真正的感情自由了。
“你太瘦了,碰到骨头好痛!”蓝芷颐又抱怨了一番。
他无奈地想她竟然好意思抱怨,他大病初愈不到几个月就成天被她折磨,命保得住已经不错了。
“那你得原谅我。”杜君衡开出条件,并把她放下来。
“为什么?”她不解,他有什么需要原谅的?
“不让你想我啊!”对这件事他真的很自责。
“你看天上!”蓝芷颐指着满天的星斗道。
他抬头仰望,冬夜的星光特别的明亮。
“天上的星星我都数过了,我没有怪你。”蓝芷颐说的都是实情。
“为什么?”杜君衡感动地问着。
“因为你要出家啊!那对你最重要,每一个人都可以坚持一件最重要的事。”她郑重地把他以前告诉她的话转述给他。
“哦!”他心里开始感觉不妙,她是完全想起来了,也打开不少心结,不知为什么他直觉得危险?“那么对你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他小心戒慎地问。
“出家。”蓝芷颐郑重地说,一脸的认真。
“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怪你。一年以后我会给你休书!”她充满希望地说,脑中开始构思自己的出家生活,那神情一如多年前他告诉她他的出家理想一样。
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难不成他遭了现世报,这些话以前是他对别人说的,现在全都回到他身上来了。
“可是我不出家了!记得吗?我说过会一直陪你的。”杜君衡心急地提醒她。
“你也说过要我和你一起求道的,不就是我们一起出家吗?”那等着他落入圈套的眼中,闪着璀璨的光华。
“不一样!双修和清修不同。”杜君衡连忙解释道。
“哪里不同?”蓝芷颐摆出一脸天真的疑惑。
对着这一脸的无邪,居然得解释这个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复杂问题,如果真说得出口,他该去撞墙;若说不出口,也枉他修道多年。看来太上老君是存心看笑话的,安排这什么情境?
“名称很显然的不同。”杜君衡一脸尴尬地勉强挤出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