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保守的你,没想到居然有这惊人之举。」唉,与表叔相爱呢,有谁想得到!「那你现在有何打算?表叔远在昆名,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鱼玄机叹口气,心中的愁苦益发扩大,每每思及他,总是苦中有甜,涩中有酸。
「我明白。」她轻声说,尽管如此仍制止不了眼中浮上的泪雾。
他看着她,不禁也叹口气。
她是个柔软中见强韧的女人,习惯将自己的思潮与痛苦隐瞒心中,顺从别人,关怀他人,不让人看穿她的无助和脆弱,不让人担心,而如今她会将自己的一番爱恋全盘托出,可见着实也吃了不少苦。瞧她被思念折腾得日渐消瘦,心里不由得又心疼又难过。沉默了会儿,他突然一把抓起她柔若无骨的手腕,大声说道:
「走,咱们去找表叔,」
她吃惊的瞪大眼,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
「你在说什么?从这儿赶到昆名要好几天呢,况且杜爷一定不允的。」
「咱们夜里潜去!」就算被爹爹骂臭头也认了。
「夜……夜里?」她傻住了,望着重璞那张自信的脸庞,害怕之余也不由得感受到一股朦胧的喜悦。是为能见表叔而喜悦,还是破例举止偏颇?她不明白,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期待了。???
夜寒露重,万籁俱寂。
细若无声的脚步声交杂着低喘声,一位男子带着女子小心翼翼且眼观四方地快速往后花园移动,伴随他们的是衣物磨擦声和蛙呜虫叫。
「一出门就马上往马房跑,知道吗?」杜重璞小声说:「方才我瞧见爹爹书坊里的烛火尚未熄灭,可见爹爹还未就寝,所以尽量小声点。如果让爹爹知道我带你出门,还专挑夜里,我定被他生吞活剥的!」虽然后花园离书坊有段距离,可有练武之人的感觉都较敏锐,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发觉,所以他和玄机才得像偷儿似的提心吊胆。唉,堂堂杜家小王爷,居然流落到这种地步,该怨谁呢?
鱼玄机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来杜爷在你心中是这般凶猛啊,难不成你当他是毒蛇猛兽。」
他连忙捣住她的嘴。
「小声点!」他紧张兮兮的左顾右盼。「平日爹爹疼你疼得紧,你当然不会觉得爹爹凶啊,受灾受难的是我。也不晓得带你出门到底对还是不对,罢了,事到如此,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摸到了后门栓,杜重璞喜不胜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打开门,笑容马上僵硬住,眼光直直盯住伫立在面前的高大男子,随后而来的鱼玄机也不由得一怔,倒抽口气。
久久,他好不容易才由口齿缝中辛苦的挤出话来:
「黑……黑莽!」???
昆名贵阳府
凌隐霁身穿银白盔甲,肩披艳红披风,腰佩上等利剑,风尘仆仆地由沿海地区赶回位属昆名中央的王府。仆役上前接过骏马,他快速的走向大厅,衣袂飘飘,原本净俊的脸庞经过几个月艳阳的照射,已经转为蜜蜂色,俊逸依旧,更形气宇轩昂、卓然挺拔。
大厅中,杜重璞和鱼玄机静坐在位,黑莽及泛菱各立其后,凌隐霁一眼就瞧见了一身黑衣的鱼玄机,金发全包里在黑头巾中,一张略微疲惫的美颜上有着兴奋的神采。踏入大厅,他的目光始终无法转移,她亦直直回视他。
「咳咳!」杜重璞在旁干咳两声,眼角瞄向两人恋恋不离的眼光,感觉一身鸡皮疙瘩正在蓬勃生长。「表叔,好歹你也看看人家一眼嘛,怎么说我还是你侄子啊。」
凌隐霁闻言,这才稍移目光向他。
「是你带玄机来的吗?」他没忽略其身后的黑莽。有黑莽随行,表哥理当知晓他们前来昆名。
「是。」很高兴表叔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他马上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你可知,这一路披星带月、快马加鞭地赶来这儿,咱们是吃了多少苦!姑且不论我,玄机那一身软骨头,哪禁得起这般折腾,瞧她一脸倦容,要不是有某种力量在支撑着她,恐怕她早倒下去了。」表叔和玄机的事尚未透明化,凡事不宜说的太明,点到为止即可。不过,在玄机不辞辛劳的来寻表叔时,大家应该都清楚了他们之间暗潮汹涌的情愫了。忍不住瞥向黑莽,瞧他面无表情的,是知还是不知呢,他一向深藏不露,不轻易让情绪流露出去,可他是爹爹的随身护卫,擅离职守,爹爹不会追问吗?况且黑莽又是个忠勇并重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擅离职守的。这么说,不就是爹爹要黑莽随行的?!他不由得心惊肉跳。不会吧?!
现在他甫有心思思及黑莽的动机;黑莽的强硬随行该作何解释呢?单纯只为保护小主子们而己?唔……他可不奢望黑莽有这么伟大的情操。而且爹爹的功夫根本不弱,黑莽发现了,爹爹应该也发现了。唉,原以为这次的行径神不知鬼不觉,孰知仍行迹败露,但是令他纳闷的是,爹爹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准许他们来昆名的动机为何?难道爹爹早知玄机和表叔的事?!这实在太震撼了。他呆呆的看向表叔。
「谢谢你,重璞。」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说是这样说,可是连续在马背上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他的骨头也险些散了,不过嘛,总不能在玄机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叫他小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唉,有苦难言呀。望望他们,心想一定有话要说,便顾左右而言他。「表叔,你这儿倒挺清幽的,不错!泛菱,可否烦扰你带我四处瞧瞧?」
「这是泛菱之福。」泛菱福了福身,领先走了出去。杜重璞和黑莽也跟了出去。
六月中旬气温转暖,昆名滨海,白日虽冷但不冰,但深夜气温急转直下,寒风更甚,虽已着棉袄,阵阵吹来的寒风仍教鱼玄机感到瑟缩,手心互搓着手臂,磨擦出热量。
凌隐霁见状,赶紧脱下披风盖上她的纤肩,瞧她一张小脸被冷得雪白如纸,唇瓣簌簌发抖,心有不忍,拖她入怀,紧紧地拥抱她,藉由自身的热力想传递给她。
「你怎么来了?」他俯在她耳畔轻声说:「千里迢迢的,为何不待在杜馆等我回去呢?」
鱼玄机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瞅着他。
「您到昆名数月,只字未捎,实在很挂念您,虽然您有书信与杜爷来往,却没有勇气向杜爷探问消息,何况我更想亲眼瞧瞧您,所以我来了。您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一路上看见屋宇楼舍皆由泥土石块堆砌而成,而且大多两三间屋相连一块,隔了好几里才又有另几栋屋子,黄沙滚滚,连接着无根无垠的大海,完全一片寂寥景象,不若明阳省的繁华非凡,高贵如他,能适应这种穷乡僻壤吗?看这王府虽然舒适体面,比起杜馆仍有不及,更遑论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皇宫了。
看出她眸底的疑问和心疼,他笑了。
「享受对我而言是多余的;禁航旨迟迟未废,我国军兵一日未通海战,我一日不得安心,所以我常趁夜里训练兵士们,让他们在近海练习海战,以防万一,而且在夜里练习较不易让人察觉,也就不易让朝中那些老臣们发现。」
难怪,深夜来访他却不在。
「可是夜里视线不清,不是很容易发生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