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娜呆了半晌,摊开另一张信纸,一眼瞥见信上的地址--约克郡,克尔华堡。
亲爱的艾杰: 我差人及时把这封信送给你,请你收信后务必立即 赶来。爱蜜儿今早刚回来,就从马上摔下来,情况相当 严重。
医生认为她摔坏了背部,也就是说她可能会瘫痪。
她急于见你,我恳求你不要耽搁一分一秒,立即赶来。
我快要心碎了,真想不到会发生这件意外。
愚 克尔毕 潘朵娜重读一遍,但觉信纸发黑,看不清楚了。
她太早感谢上帝了,她自以为掌握了幸福,却眼睁睁看着幸福溜走。陶吉丝的声音仿佛在云端飘荡:“小姐,你好象受了什么刺激?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
“没……没什么……。”这就是唯一的答案了,的确没有人能做什么了。
潘朵娜茫茫然穿上衣服,走下楼去,发现才六点多。她朦朦胧胧的觉得应该写信给公爵,但该寄到那儿呢?何况他一定赶往约克郡了。
她盲目的到到图书室,锥心的痛苦愈来愈扩大,不仅笼罩住她,也涵盖了整个世界,除了痛苦,没有别的……。
突然,门开了,她吓了一大跳。叔叔就站在门口,她看了他好一会儿,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的白领结揉成一团,两手捧着帽子。
“潘朵娜!”他粗哑的喊着,“我是个伟大的天才!看!你面前站着一个有钱人!
潘朵娜怀疑的打量着他,他把帽口朝下,一大堆金币、期票、支票……纷纷落地。
“起码有两万镑!”叔叔大叫,“一大笔钱!潘朵娜!”
他晃了一下,潘朵娜跑过去扶住他,说道:“您生病了!”
“不是病,是醉了。”他说,“高兴得醉了,以后我再也用不着去模那些鬼牌了!”
她把他扶到椅子边,他坐了下来,两腿往前伸。
“一大笔钱!”他模模糊糊的说,“我是……有钱人了!”
潘朵娜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看着地上的钱,就转身朝威廉夫人房里跑去。
她连门都没敲就冲了进去,把窗帘拉开,阳光直泻而入,威廉夫人坐在床上惊讶的看着她。
“罗德瑞叔叔……。”潘朵娜刚才跑得太快了,还有点喘,“他要你下楼去看他。”
“出了什么事了?”
威廉夫人叫着从床上跳下来。
“不是什么意外,他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潘朵娜回答。威廉夫人迅速戴上有花边的小棉帽,那是她每天早上用来盘头发的东西。现在的她看来分外迷人。
潘朵娜帮她把搁在椅子上的外衣、帽子收拾好,又帮她穿戴整齐,还敦促她:“快点,他就在图书室,他要亲自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希望不是什么倒霉事才好。”威廉夫人耽心的喃喃自语着。
她受到潘朵娜感染,立刻穿上拖鞋,扣好外衣钮扣,然后走下楼去。
罗德瑞叔叔闭着眼睛,瘫在椅子里,嘴巴紧抿,潘朵娜知道他太疲乏又醉了,此刻睡着了。
威廉夫人根本不理地上的东西,直奔罗德瑞爵士身侧,她跪在他身边,喊道:“罗德瑞!罗德瑞!”
他似乎被她吵醒了,双眼微张,断断续续的说:“我……是个……有钱人”
“他毫赌了一个晚上,刚刚才回来。”
威廉夫人才注意到地上的东西。
“这些……是他赢的?”她不相信的说。
“他这么跟我说的。”
威廉夫人微直起身来,说道:“这……可能吗?”
“不但可能,而且意味着你们马上就可以结婚,威廉夫人,你就可以好好照顾他了。”
她搂着威廉夫人,吻吻她,心里却想,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别人对自己这么说了。
眼泪涌上眼眶,她急忙说:“你一定会照顾罗德瑞叔叔吧!
说完不等她回答,就匆匆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她跑上楼去,拉一下铃,陶吉丝来了,她说:“请你帮我准备一下行李好吗?我不打算带走所有的东西,有些留着以后再拿。”
“您要出门吗?小姐。”
“是的,”潘朵娜果决的说,“我要出门。”
陶吉丝忙着帮她整东整西,潘朵娜把自认为适合旅行穿的衣物递给她收好。她从衣橱里取出那件和公爵约会时穿的黑外套,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吓了一跳,立刻把它放到一旁,另外又选些在驿马车上不会引人注目的朴素衣裳。
“还得再装一箱呢,小姐。”陶吉丝说。
“这个箱子就够了。”潘朵娜说,“晚礼服和帽子都留下来,我用不着了。”
“用不着?”陶吉丝惊讶的重复一遍。
潘朵娜没理她,自顾自地拾起手套皮包,便下楼去。她向等在大厅的布鲁登吩咐一声,就折向图书室。
叔叔还在睡觉,威廉夫人站在桌旁清点那些钱。潘朵娜走进去,她抬起头来,震惊的说:“两万一千五百镑,真不敢相信!”
“罗德瑞叔叔说过他不会再摸一张牌了,你得让他守住这个诺言。”
威廉夫人的嘴角飘过一抹笑意。
“其实他从来就不喜欢赌博!”
潘朵娜望望桌上白花花的一堆钱,说道:“可不可以先给我一百镑,等罗德瑞叔叔醒来,你就跟他说是我跟你要的。”
威廉夫人奇怪的望着她,潘朵娜说:“我要走了。罗德瑞叔叔会告诉你,我并不是什么百万富翁的继承人,不过,我自由了,真好!”
“亲爱的孩子……”
威廉夫人努力想说什么,潘朵娜握住她的丰,说:“我宁愿叔叔告诉你每一件事情.而我正好可以避开争端,尤其是他现在一定想单独和你在一起。我希望在他还没醒来以前走掉。”
“那……、你想带多少就带多少。”
威廉夫人指指桌上那堆钱,潘朵娜选了八十镑的期票,还有十个基尼当车费。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会再谢谢你对我那么好。又介绍我到社交圈去。”
她吻了吻威廉夫人,不理她想问的话,迳自离开房间,带上门。
行李堆在大厅,布鲁登巴唤来一辆马车,他和车夫一起把行李搬到车上,潘朵娜上了车。
“再见!布鲁登!”她对管家说,“我想,罗德瑞爵士和威廉夫人希望你送点红茶到图书室去。”
“好的!小姐!祝你旅途愉快。”
“谢谢你。”潘朵娜回答,“你跟车夫说过开到艾斯列登去吗?”
管家又对重听的车夫大声吩咐一遍,车夫就扬起马鞭,向前驶去。
潘朵娜想起公爵说的,他再也不要躲躲藏藏,要光明正大的走入柏克莱广场四十七号。如今看来他说得太早了,就连那句“光明正大”也一语成签,他说完之后不是把她送到马厩了吗?
她又想起他轻笑一声,说,“等我们再回来,一定要从前门进去,而且要手牵着手。”
这也是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了。
他必须对爱蜜儿负起责任,不只是法律上也是道义上的责任。潘朵娜知道,他俩再也不能秘密相会了。
他俩会不会觉得欺骗一个瘫痪的,又没有爱的女人是罪恶的?
一切都结束了。
玄妙神奇的命运在最后一刻夺走了她的幸福,只留下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希望。
第七章
潘朵娜大致花了五天时间才回到老家。
挤在又热又闷的驿马车上旅行,自然很不舒服。旅客通常在路边廉价客栈休息,服务非常不周到,房间也很令人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