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翠凤涨红一张脸,咬牙切齿,如果老天有眼,真希望降下神迹,让她有机会将这小子再塞回肚子里去!
“不要告诉我你大少爷千里迢迢从房里走到这里,就为了要气死你老娘我!”凌翠凤很没形象的大吼了句,厅外刚好经过的仆佣吓得纷纷避走。
“当然不是,你当我整天闲着没事做?”尹琉星丢去一道懒洋洋的眼神。
难道不是?她很是怀疑的瞪了眼自己的儿子。新店面开张,在大夥儿全忙得昏天暗地之际,也就只有这小子有空闲能这样到处乱晃。
“那年我跟小落花两小无猜、清纯无比,不约而同指着天上的太阳订下再见之约,说好下一次五星连珠之夜,要在原地见面。每隔十年五星连珠一次,今年刚好是第十年,阿娘,你该不会打算破坏我们纯纯的约定吧?”
连“ 两小无猜”、“ 清纯无比”这种恶心话都说出来了,再任他瞎扯下去,难保不会出现什么“私定终身”等浑话;反正死孩子就是要告假远游就是了。凌翠凤又瞪了他一眼。“要请假找你老爹去,你继承的是他的事业,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上。”
他一脸很是惊讶的叫了声,“少来,阿娘,你哪懂什么妇道人家的本份啊?出面跟男人争地盘不是你的专长吗?我不管啦,你去跟阿爹讲一下,让我挪后上华山找秃头道长闲聊的时间,先去会会我的救命恩人嘛!娘,阿娘,漂亮娘,最最美丽动人的娘亲大人……”他夸张的扑进娘亲怀里磨蹭,堪称宇宙无敌的撒娇本事简直让人百般后悔教他给缠上。
“哎哟!你这死孩子,这么大了装什么可爱?三八兮兮的!滚啦,很恶心耶!”凌翠凤左躲右闪,奈何儿子一身承自他爹的好武艺,硬是教她闪避不得。
“全国上上下下没人能比得上的娘亲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爹顽固的冷面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小落花的安危是多年来扎在我心头的一根刺,不见她安好我于心不安吭!我的娘喂,帮帮忙嘛,你俊美优秀的儿子难得有事要你帮忙,你当真这么不给面——
一阵清冷无波的嗓音打断他的长篇大泛——
“巫家的女子必在三十岁成婚,七岁以后到婚礼之前均不得让人瞧见容貌,你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再者,巫家人是不得干涉一般人命运的,她当年出手救你,就是破戒;既然破了戒,很可能早就小命休矣,与其让你赶着去见鬼,不如照原订计划上华山与青林道长会面。还有,别跟我的妻子这么亲近,不合体。”
甫进厅堂的尹浩岚迅速伸手一探,尹琉星便被人从后颈拎起,接着像只狗儿似的被丢开。哎哟,阿爹竟然使出偷袭这种见不得人的步数?他俐落的在空中旋身落地稳住身子,总算没辱没了一身的好武艺。
尹琉星撇撇嘴又靠了过来。“阿爹我们并不确定她是巫家人。”想当初回家说起这段奇遇时,曾在江湖上打滚过好些年的爹立刻联想起小落花可能为巫家人,又说了一些关于这个神秘家族种种不人道的规定,让他当场后悔得差点扯光自己的头发。万万没想到只是要求对方帮忙处理一下伤口,就可能害得小女娃触犯家族的禁忌而受到恐怖的处罚。
“你当初不是说那少女的一双手背均烙有五角星痕?那就是身为巫家的证明。”尹浩岚说着,边扶妻子坐下,见她耳畔有几根发丝松落,自然的抬手为她理至耳后,表情仍是冷淡无波,眸里却添了一抹柔情。虽然年纪已接近五十,但许是长年练武的关系,他的体能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脸上除了多些皱纹之外,外貌跟年轻时侯简直是相差无几。
凌翠凤微笑接受丈夫的温柔,夫妻间的种种情感尽在不言中。
“别玩了,阿爹、阿娘,先讨论我的事,你们要含情脉脉到天荒地老都没人阻止。”真受不了他们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尹琉星尽责的当了根光线刺眼的大蜡烛,不客气地打断眼前一对夫妻的甜蜜对视。
凌翠凤投去一记白眼;尹浩岚则是想了想说道:“青林道长等了你两个月了,不能延。”见儿子一副打算扑上来像刚刚对付他娘那样对付自己时,尹浩岚眉一皱,立刻又说:“早点出发去华山,回程再绕去你的目的地,时间还是赶得上的。”
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像谁?他一向稳重,而翠凤虽活泼但也没像儿子这么夸张,再说三个孩子里也就只有琉星一个疯疯癫癫,老是不正经。
肯定是在外面被带坏了。
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尹浩岚微微闪了神,突然想起日前曾接获一则关于失踪多年、生死未卜的大儿子消息……
“发什么愣呢?”
“没,只是想起一些事。”他拍拍妻子的手背,温文浅笑不愿未经证实的消息影响了妻子的心情,况且那还牵扯了一些江湖的黑暗面。
※※※
足轻点地提口气便轻松飞掠过墙,尹琉星懒得走大门,直接翻墙比较省时间。只是猴子也会有掉下树的时侯,一向走惯了的捷径竟然也曾有出现阻碍的一天。没注意落点状况的尹琉星硬生生撞上了个人。
“哎哟……啊,对不起,撞到你了,有没有怎样?”伸手要拉住往后跌去的对方,谁知那人慌慌张张的,竟然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踉跄就往他胸口扑来。哇勒……真难得见到这么没运动神经的人。他眼明手快的扶住被自己撞着的人,及时抢救自己差点遭逢重创的胸口。
“吁,好险差点就教你非礼去了。我家阿娘从小有教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让人随便乱摸的。对了。你应该没让我撞得少条胳臂或掉了魂吧?唷呼!回神喔,说说话嘛,作啥闷不吭声?”
吓傻了吗?姑娘……该是位姑娘吧?由她瘦小的身型,方才接触到的柔软纤细臂膀,和身上一抹似是女孩儿家用的香粉味道,可以猜测得出她的性别、年龄。虽然她全身上下包得像颗棕子,一顶宽大的白色帽遮头覆脸、一袭保守的白色长衣直遮至脚跟处,甚至还用纯白的棉织布套包覆住露在衣袖外的双手——完全没露出一点肌肤的装扮实在白到不能再白,要是三更半夜让路人瞧见,肯定被当成了出外游荡的鬼怪。
怪姑娘。
虽然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但是这人的怪异实在教人不得不侧目。尹琉星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对方,实在很想问一句:大热天的包成这样不怕中暑吗?
对方摇了摇头,不知在表示什么。突然间,她蹲下身子摸索着脚边的土地,似在寻找什么。
她的眼瞧不见吗?尹琉星愣了下,双眼迅速往附近溜了一圈。
“是在找这个?”他将遗落在一旁的长棍递到她手上。两人双手相触时,她明显的一颤,似是万分紧张。他眨了眨眼,突然间明白自己的举动对一般女子来讲,似是不太合宜,连忙放手退开一大步。“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姑娘。”打小就被阿爹带入江湖翻滚,哪个江湖女子会在意这点身体上的小接触?唐突?都要忘了究竟有多久没说过这样文诌诌的言辞了。
蒙面女子状似腼腆的点了下头,手持木棍在地上写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