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语,冷冷的表情看得淑妃气息一窒。
片刻后她问:“他……向皇上求了什么?”
淑妃轻轻覆住她的手,并不意外地感觉到她正微微地颤抖。“你都已经猜出来了,还要我说么?”
“到底……是什么?”
“赐婚。指名要你。”
此言一出,整个房里突然静得听不到一点点声响,祥毓像个木头人般全无动静,淑妃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为什么?”久久祥毓才开口,声音轻得似呢喃。“他为什么……总要迫我?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见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淑妃握紧她的手,心急道:“他虽提出了请求,可皇上还没准呢。祥毓,皇上怜惜你,知我跟你要好,特别嘱咐了我来问你。”
祥毓幽凄地道:“我如不愿,圣旨便不下了吗?”
”这……”那是不可能的事,她俩都心知肚明。“可皇上总会补偿你。”
祥毓摇头,再不开口说一句话。
见她这模样,淑妃心疼极了。“你还是先去见他一面吧,啊?说不准你俩谈过后,他便会打消这主意,不再逼你了。”
见他一面?最后她还是得去见他一面吗?即使心已碎,情已逝,她还是摆脱不了;永远离不开他身边吗?
思及从前的多年纠葛,她不禁想,难道在茫茫之中真有所谓天命定数,任凭几番风雨,她还是注定了必须回到他的身边无法逃脱?
“娘娘。”她决定了。
“怎么?你打算去见他了?”
她颔首。“就这几天内,可否麻烦你安排一下?”
淑妃只道她是想通了,大喜道:“小事一桩!就安心交给我吧!”
祥毓表情宁静,一切看起来皆无异样,其实她真正的心思没人知晓。
她不愿再受到命运摆弄!
她会去见他,因为她要将这份已走到尽头的感情亲手埋葬。
第九章
御花园 千秋亭
约定见面的日子,祥毓一早便来守在这儿,并不是刻意为了等他,而是想将自己终日起伏不定的心缓和下来。
她静静地坐了将近三个时辰,几乎没有动过一下,早午膳更是碰都没碰,陪同她前来的宫女见她脸色沉凝,也不敢出声打扰她。
深秋的园景萧瑟得凄美,从前的她最爱对景小酌一番,如今那份悠闲惬意已不复在,她只是幽幽地支着头,垂眸想着自己的心事。
起初她并不知道淑妃将会面的地点约在此处,当得知时她还愣了半晌。
他自边疆回京后,她与他的一切……正是从这儿开始的啊!淑妃自然不会知晓,这莫名的巧合让她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
若是那天她没有赴那场赏花宴,而今会变得如何呢?她是否仍会像从前一样,闲然恬淡不识愁滋味呢?
陷入沉思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朝自己走来的两道身影。
而玉瑾远远就看到神情幽忽的她。他陡地停住急切的步伐。
半个多月不见,她变了,变得更加纤弱憔楚,本就纤细的身形仿佛不盈一握,周身缥缈的气氛更让他有着她即将乘风飞去的错觉。
心好似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他疼得眉头紧蹙,不知为何竟感到一股深深的惶恐。
为何?她都已经如此近在眼前了。
皇上言出必行,她注定是他的人,今生今世再也不能从他身边逃开,他应当安心了才是,可为什么一见着她,他竟会这么心慌?
他身边的人对他突然停步感到不解。“玉瑾,怎么了?”
他没有听见问话,视线牢牢锁在亭中的人儿身上。
“玉瑾?”她见他脸色不佳,奇怪地伸手欲碰触他。“你哪儿不舒服吗?”之前还急匆匆的,时辰尚早就要拉着她出门,怎么现下都已到了人家面前,却裹足不前?
随他前来的,正是当日的那名汉人女子,名叫楚约。
她的手还未碰到他衣角,他立即反射性地将之攫住,一待看清是她,连忙把手松开,歉然道:“对不住,我……”他尴尬的住口不言,总不能说他一见到祥毓便忘了身边还有个她吧!
楚约揉着发疼的手腕笑了笑,对于他的心不在焉并不在意。“不打紧。咱们快过去吧,别让她久等了。”说着径自往前行。
要是他也能同她那般轻松自在就好了,玉瑾苦笑着跟了上去。
在他俩只差个几步路便抵达亭子时,祥毓终于发现他们。
她万万没有想到,连这种时候他都还携那女子同行!她冷眼望着他俩,原本雪白的脸更是苍白。
楚约一踏上亭子,便朝她福了福。“民女见过二格格。”
祥毓没有回应,只是直直地瞅着她。她果然生得俊,婉约的模样有着她们旗人所没有的江南诗意,那么雅致,那么秀丽。玉瑾就是喜欢上这样的她?
她凄然的垂下眼不再看。
这次他携她同来,意欲为何?她被他伤得还不够吗?还要在她面前显示他们的洋洋得意,恩爱甜蜜吗?她都已退出了,为何他仍要这样苦苦相逼?从此再不见面,两不相干,难道他还不满意?
惊觉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玉瑾一个箭步上则冲动地握住她冰凉的柔美。“祥毓,你很冷吗?”瞧她都深秋了还仅着单薄的衣衫,他想也没想便褪下外袍覆住她的身子。
祥毓一讶,随即愤而挣脱他的大掌,甩落那件外袍,站离他几步远。
“你要见我,如今你已见到了,请你向皇上收回请求。”她语调清冷,一开口便道明来意,不想再同他多说一个字。
玉瑾见她如此,忍不住一阵心慌意乱。“你先听我解释。”
祥毓面无表情道:“我听,可你必须答应我,去向皇上收回请求。”
“祥毓!”他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地上前拥紧了她。“先听我解释,好不好?听完了你再作决定。”他的语气充满恳求之意。
她仍冷冷地无动于衷。“你答不答应?”
“祥……”
“二格格,请听民女一句,您是真的误会了,民女和大贝勒不是那样的关系。”楚约忽然开口道。
玉瑾仿佛溺水之人发现了一块浮木。“对对对!你快同她解释一下!”
“不用了。”祥毓淡然道,脱出玉瑾的怀抱,“不用解释了。”
楚约并没就此打退堂鼓,她继续接着道:“民女原是苏州人士,因种种意外差点命丧漠北,是大贝勒他救了民女。民女久居边疆,这次为了某件事来到京城,大贝勒瞧民女在这儿举目无亲,是以让民女暂住荣王府里。”她顿了顿.又道:“至于那个小女孩,是民女的女儿楚晴,她自小就没了爹,是以对大贝勒相当仰慕……”谈及女儿时,她的神情变得既不舍又爱怜,但吞吐的语句中似乎有难言之隐。
祥毓微微一笑,可笑意没达到眼底,“你不用解释,不打紧的。”她头次对她有了正面回应。“我只问你一句,他这次回京,是因为你的关系?”
楚约踌躇道:“……是,民女请他代为寻一个人。民女这次会来京城,也是为了此事。”
她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终于了解了吗?”玉瑾满是期盼地问。
楚约也道;“请您别再误会大贝勒了,您不知道这半个多月来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是真心喜欢您,没半点儿假呀。”
祥毓沉默了会儿,道:“我似乎说得不够清楚。”
“什么?”楚约和玉瑾同感不解。
祥毓缓缓道:“这一次,是我误会了也好,不是也罢,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所以我才说不用解释没关系的。我会前来赴约,不是为了谈这件事,只是想请大贝勒收回向皇上的请命。”她抬眼望向玉瑾,“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