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里的人还乱没品的,除了绑你那穷不拉几的心上人,抢你那微不足道的钱财,还让你赊账,借钱给你,现在则尽心尽力想帮你一个大忙。”
雪兰充满讽刺的一席话,说得袁子青面红耳赤,只好发动泪水神功,以掩饰自己的小鼻子小眼睛。
“对不起,我真是急疯了,才会口不择言。”_
“无所谓,谁叫我们是好同学又是好姐妹。”雪兰抓了一把面纸,帮她擦干眼泪鼻涕。“言归正传,宋思齐这件事光靠我和我家那口子是不成的,你还是得面对现实。”
“去求你家那口子的大哥?”一想到那男人眼中满是讥诮的星芒,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没错。若真如你所说的,宋思齐到伦敦以后,一直都在剧场演出,那么靠我大伯的人脉关系,很快就能打听出线索来。”
“人家堂堂一个爵士,会愿意帮我这平凡的孤弱女子的忙吗?”或许到驻英国办事处寻求协助还实际一点。
“是伯爵不是爵士,我大伯比乔治要厉害多了。”雪兰话里颇有悔不当初嫁错人的遗憾。
伯爵也可以这么年轻俊朗?印象中的伯爵应该都是老态龙钟,头发灰白的欧吉桑才对呀。
“难怪他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拽样。”袁子青很小人的批评她在伦敦的第一个“恩公”。
“他这个堂堂伯爵的确很不亲切也不友善,但他却网开一面让你登报赊账,这就表示他会照顾孤弱女子。”
“是吗?”袁子青依然忧心忡忡。“问题是,我现在身无分文,可能没办法给他任何报酬。”
“就算你没让扒手给扒个精光,你也照样请不起他的。”雪兰说,“我大伯是个怪人,愿不愿意管闲事,但凭他高兴与否,他不喜欢的人,即便堆来了金山银山,说破了嘴,他还是无动于衷的。”
“那就更没希望了。”袁子青只差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雪兰当场淹死。“我这女骗子兼穷光蛋,凭哪一点能让他伸手帮忙?!”
“美色。”雪兰带着暧昧透顶的贼眼,冲着她眨着不停。“我大怕生平没啥嗜好,专爱收集美女。你无与伦比的东方古典美姿色,包准可以让他伏地称臣。”
“开什么玩笑!”袁子青立刻严峻的否决了她这荒天下之大谬的提议。“我乃三贞九烈,具有中国妇女传统高尚美德的好女人,岂可要那种低劣的手段。”
“你也帮帮忙,这只是权宜之计。”
“不行。”从小顶着模范生光环长大的她,撒一下谎已经让她自责到快不行了,绝不容许自己再犯第二次错。“你不要再劝我了,这事,我会另外想办法。”
“你想得出办法?”才怪!
“事在人为,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明明是至理名言,为何才说出口就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到了伦敦她才发现孔孟先贤的话,似乎并不适用于这个远方的国度。
“那么,我先恭喜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喽。”雪兰算是败给她了,在社会上打滚多少年了,这四四方方的死硬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如果你回心转意,愿意听从我的锦羹妙计,请记得,我大伯的卧房,就在甬道左侧的最里面。”
雪兰掩上房门后,袁子青才惊讶的发现,夜原来已经这么深了。
房内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拉至窗外,毫无预警地袭来一阵浓雾,温度骤然降了两三度。
好冷!赶快到浴室冲个热水澡。
床边的电话铃声竟霍的响起,她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去接。
铃声连响了七八声,挂断了,又再度响起。
应该不是找她的,到这儿来,她连家里的人都还来不及通知呢。可,该不会是那群绑匪吧?
门口忽尔传来剥喙声,声音很低,却莫名的吓了她一大跳。
“袁小姐,你的电话。”是詹肯斯家的女佣。“哦,谢谢你。”会是谁呢?“喂?”
“子青!”
“思齐?!”袁子青大喜过望,惶急的问:“思齐你在哪里?思齐!”
“别管我,你,你快回台湾去——”卡的一声,话筒被用力摔落,接着便只听得嘟嘟嘟的声响。这群恶棍真是无孔不入。
宋思齐那虚弱惊恐的声调,乱了她所有的思绪。再不救他脱离贼营,他说不定就会有生命的危险。
急死人了呵!绕着卧房走了三五趟后,她下了平生最大的决定。
厚着脸皮去求那位伯爵酷大人。
☆ ☆ ☆
甬道左侧的最里间?
袁子青站在这比一个半的她还要高的房门口,犹疑再三,仍是不敢伸手去敲门。
她不想听从雪兰的馊主意,用美色去惑诱他,只想坦白的告诉那位伯爵,诚挚的恳求他助她一臂之力。
可,怎么开口呢!素昧平生,人家干么非得膛这淌浑水,惹这个麻烦!
当脆弱的意志被打败时,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宋思齐惨兮兮的画面。老天!她怎么可以为了一点点自尊和羞愧,置心爱的人于不顾?
鼓足勇气,她轻轻地敲着门,一次,两大,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声响。再试试看,这次多敲几下,还是完全没有回应。或许是敲得太小声了,用力一点——咿呀一声,门板原来只是虚掩,被她使劲一敲竟敞了开来。
这下怎么办?进去还是不进去?“詹肯斯伯爵,詹肯斯伯爵?”咦!不在耶,明早再来好了,那要不要帮人家把门给阖上?
她又没干什么坏事,可感觉怎么好像做小偷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是她把人家的门敲开的,替人家关上也是应该的。没什么啦,只要跨一步,拉到门把,然后……
“有事吗?”
嗄!心脏差点跳出来。这人怎么无声无息的躲在人家背后嘛。“我、我只是……”
“你来找我的?”他倒不是太介意她看来非常可疑的行径,可能是看在她是雪兰同学的份上,不便太计较。
“是,我有一件事情,想、想请你帮忙。”果然不是拜托人习惯,短短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支支吾吾。
“帮你找你的未婚夫?”他示意她先进房里再谈。
“不,我想,在这里说就可以了。”雪兰提过,他素有收集美女的癖好,可见其性好渔色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万万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在担心什么?”他衔着微带嘲弄的笑意,阔步走进卧房。
袁子青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哇!她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间。这房里有多得吓人的藏书,衣橱、壁炉和维多利亚式的整组沙发,以及高大的酒柜,还有空旷到足以养上万只蚊子的空间。
袁子青乡巴佬似的东张西望,样样好奇,浑然没注意到墙边面窗一张美人靠上头,半躺着一个精雕玉琢的东洋美女。
“她是……”东洋美女见袁子青突然闯进来,显然很不开心,小嘴嘟得半天高。
“雪兰的台湾同乡。”伯爵用流利的日语回答她,并在她额际亲吻了下。“她的未婚夫是尼日小剧场的临时演员,无故失踪了。”
“你查出他的下落了?”袁子青惊讶的问。
“你听得懂日语?”他嘉许地多瞟了她一眼。
他殊不知袁子青除了精通英语之外,日、德、西、俄语也有相当程度的涉猎。
“别管这个。”她会什么有啥重要,宋思齐的下落才是重点。“你说,思齐他在什么地方当临时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