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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这个协商会议是由台湾方面的太古剧团主动召开,目的在于解决三个多月前,伦敦的阿波罗剧院向我国法院所提出的一项“假处分”——禁止太古剧团的新作品“神秘东方”正式公演。

  该剧院指称,太古剧团欲推出的新作品“神秘东方”,应该是由他们先取得剧作版权,按照他们和编剧家签的合约内容,太古剧团必须在该剧院演出此剧作一年六个月之后,才可以演出,否则就是侵权行为。

  这个案子比较麻烦的,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编剧家在上个月已因车祸过世,无法出面证实任何事情。



  因此太古和阿波罗双方约好,从今天七月十八日起,一连三天,进行开庭前各方面的对质工作。

  阿波罗剧院方面一共派了七个代表出席会议,其中包括该剧院的实际负责人华德詹肯斯,两名律师,两名戏剧工作者,和两名助理。

  太古剧团则简简单单只来了三个人,一个老板,一个秘书,和一个甜美迷人,年纪相当轻却精通英文及法学的翻译人员。

  会议即将开始,不曾与东方人打过国际官司的阿波罗代表,这才发现一个严重的疏失——他们没人懂得华语,谁来为他们作翻译呢?

  “很抱歉……”一进门就攫获众人注目的眼光,言谈举止始终泰然自若的华德,歉然的告诉太古的黄老板,希望将会议延后一天,好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聘请一名翻译。

  “不是我们不通情理,而是,这位袁子青小姐只有今天能来帮忙,没有她,我们没把握能跟你们作最充份的解释。”太古剧团的黄老板为难的给予婉拒。



  华德瞟了一眼坐在长桌最末端,始终保持着清纯笑容的袁子青。

  “难道贵国懂得英语的人这么少?”他言下之意颇有嘲讽的意味。

  “贵国有很多人懂得华语?”黄老板也老实不客气的反问。“袁小姐是国内相当少数能够即席翻译,而且又擅长律法的专业人员,若不是有特殊交情,想请她帮忙是绝无可能的。”

  “噢?”华德不得不对袁子青另眼相看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他把目光转向同行人员,数秒钟后,便作成了决定。

  “袁小姐,你愿意以公正客观的立场,同时接受我们的聘请,为我们双方翻译吗?”

  “这……”袁子青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反应十分冷淡。“我的价码是很贵的。”

  “只要你开得出价码,我们就请得起。”

  那天,那场会议共进行了近五个小时,袁子青一共获得十五万元的报酬,其中比平常多出来的十万块,自然是来自那犯了严重错误的阿波罗剧院代表团。

  至于她有没有公正客观的执行翻译工作,端看阿波罗剧院一行七人沮丧的神情,便可略知二三。

  最后的结果是告诉不成立,各媒体均以一场误会来解释这个官司。

  三天后,袁子青在学校门口非常意外的和那位华德再度邂逅。

  “嗨!”她很有做贼的心虚感。“这么巧,您到我们学校来参观的吗?”

  华德谈笑的摇摇头。“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不是来报老鼠冤的吧?“有事?”

  “当然。”他沉郁着嗓音说:“看着我,记住这张脸,总有一天它会要你为自己所做的蠢事付出代价。”

  啥意思?

  袁子青尚未理解这段深奥的恐吓词,他已转身飘然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第一章

  台北宾馆变客厅,席开三十桌,借以欢迎远道而来,参加国际法学年会的贵宾。

  袁子青是晚宴上的口译员,照例她得把行政院、外交部……等官员所说的话,以英文重复一遍给所有的来宾知晓,但,今天她实在累得可以,加上这几位政府官员的口音很重,又特碎嘴的,吃不到两口饭就来一次长篇大论,搞得她头昏脑胀。

  走出台北宾馆,已经是夜里十点钟。离开冷气间,踏进燠热的城市心脏,所有的疲惫瞬间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跟妈妈说过一百次,她要辞了这烦死人的工作,却没想到一做就是三年。

  回到家,她摸黑倒在床上,好想就这样一睡不醒。人类妄称是万物之灵,可是为什么连使自己好好睡一觉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

  “姐!”老弟袁子扬鸭子一样的嗓音传过来,台灯啪的一声亮起,袁子青马上眯起眼睛,转过身去。“不要吵,我今天累垮了。”

  “你再不起来,齐哥可就要走喽。”

  “走?”袁子青猛然坐起,从椅子上持了一件外套披上。“你说来思齐要到哪里去?”

  “嘘。”他神秘兮兮的说。“齐哥在广场那边等你,快点!”

  “听好,不许跟妈讲,知不知道?”她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她这个狗腿兼墙头草弟弟。“发誓,要毒一点。”

  “喂,狗咬吕洞宾吗?”他瞪眼撇嘴,但还是咬牙切齿的把五雷轰顶之类的样板句子,念得非常轮转。

  “好家伙,是不是宋思齐给了你什么好处?”否则他通常不会这么爽快的。

  “去不去呀你到底?”袁子扬忿忿的帮她打开大门。“别忘了我的毒誓效力只维持十五分钟。”

  拧了一下他的手霄,袁子青匆匆穿了鞋,一溜烟跑向街底。”

  这个位于台北市郊的社区,平常除了星期日,车子并不是太多,此刻快半夜了,四下更是安静得叫人惶惶然。

  宋思齐是在广场的哪一边等她?唉,都二十多岁人了,每回见面还得像干坏事一样,偷偷摸摸,真是既悲哀又火大。

  穿过广场后的小巷,一旁矮墙突然伸出来一只膀子,将她勾住,犹来不及惊呼呢,温热的唇瓣即印了下来,吻得她天旋地转,心口卜卜跳。

  “嗨!”宋思齐从来只管叫她“嗨”,就算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这般程度,依然没减过她的名字。

  站稳身子,袁子青发现他今晚穿得很帅气,深蓝色的运动衫,在斜漏过来的路灯下,依稀看得出他抬眼的五官,洁白一如汤姆克鲁斯的牙齿和笑靥。不,其实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帅得迷死一缸人;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毕业工作两年,一共九年,她对他始终迷恋得一塌胡涂。

  如果不是双方父母都反对,他们该老早就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了。

  “子扬说你要走了?”袁子青喘着气息,不安地问。

  “英国伦敦。”宋思齐拉着她走,坐到一根横陈的树干。“你知道的,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宋思齐的老爸是个天天醉茫茫的酒鬼,不但醉掉了工作,还喝光了家财,害他跟他妈妈过着三餐不继的日子。记得念大学的时候,宋思齐为了筹学费,还去当过舞男;为了这样,她老妈抵死不肯让他们往来。

  也许是穷怕了,哪里有钱赚,他就往哪里钻,她老爸就曾经非常小人的揣度过他和她交往的目的,百分之一百是经济考量。

  言下之意,宋思齐是绝不可能“以貌取人”,说有这种老爸,这样讲自己的女儿。真是的,她哪一点配不上人家?

  “可,你到伦敦要做什么呢?”瞧他笑得一脸轻松,她却是一阵心酸。

  “演戏。”他说。“一家表演剧团的老板在夜总会相中我,邀我到伦敦表演,嘿,不许哭,”他轻抚着她的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傻孩子。”

  “准备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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