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讲没错。’他非常忍耐地向她作更详尽的解释,‘但是第一、你知道的 ,那是别人的国家,万一计画失败,法国政府很可能会责怪我们干扰他们的内政和治安 ;第二、想找个跟你一样既懂拳脚功夫,又精通法文,且具姿色的女警,真是难上加难 。’
这些话他要是在平常时候说,她一定会听得心花怒放,但这会儿,她只觉得浑身不 自在。
‘为什么去卧底还需要具备姿色?’她有姿色吗?季筱柔相当怀疑。
‘因为……’卜中兴今天讲话老是支支吾吾的。‘呃,你想想看,普通人能到酒廊 工作吗?据说那个军火贩是很挑的,要是他看不上眼,即使只是一名帮客人倒酒的小公 关都没能待超过三天。’
‘哦。’那么大尾的军火贩还管到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他未免也太闲了吧。
见季筱柔仍在犹豫,卜中兴加紧鼓动如簧之舌,劝诱她,‘会害怕是必然的,这个 工作到底不是普通人能够胜任,要不是攸关我个人的前途,我也不会非得央请你助我一 臂之力,就算你拒绝了,我也绝无二话。’
嘿,他居然红了眼眶,就在她面前耶!
季筱柔的第一百零八条同情腺又要命的大量分泌,跟着血液乱窜一通。生命中最心 仪的男人,在你面前黯然神伤,你还能坐视不管吗?
‘要去多久呢?’
‘原则上一个月就够了。’
李筱柔没听出‘原则上’这三个字的陷阱,他后面没说的是,如有必要,将可能无 限期延长时间。
一个月不算太长,倒还可以。‘你仔细看清楚,我这个等级的姿色,真的是你们要 的?’
她,季筱柔,今年二十七快二十八岁,身高一七一,体重五十四,浓眉大眼、高鼻 子,嘴巴比樱桃小口大很多,比血盆大口则小一些,皮肤稍嫌黝黑,头发嘛,吹洗剪烫 完全DIY,又很少用梳子好好梳埋,算是乱得相当完全,至于美感,则根本谈不上。
‘呃,当然,你只是缺乏打扮而已。’卜中兴说得口干舌燥,赶紧喝一大口咖啡厅 免费奉送的白开水。‘相信我的眼光,我看过你穿泳装的样子。’
‘什么时候?’她居然不知道!
唉,干么告诉她这个呢?卜中兴恨不得赏自己一巴掌。‘高、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 ,在市立游泳池,和一大票同学。’是不小心瞄到的,请别多心好吗?
‘原来你已经偷偷注意我很久了?’季筱柔芳心大悦。‘冲着这一点,我就该敬你 一杯。服务生!来瓶啤酒。’她的好酒量也是传承自阿公阿嬷的优良血统。
‘不用了,不用了。’卜中兴忙道,‘我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一杯就好,不会醉的啦。’她曾经一口气喝下半打啤酒,又干掉一瓶陈高,还能 完整唱完江蕙的‘伤心酒店’。
‘等你从巴黎回来,我们再好好庆祝。’卜中兴是个中规中矩的公务人员,做事一 板一眼,要他上班时间喝酒,简直跟要他的命一样严重。
‘好,我答应你。’季筱柔非常阿莎力地说。‘不过别对我抱太大的希望,光我一 个人想扳倒一名军火犯,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法国……’
‘所以,我们加派了两个人协助你。’卜中兴抢白道,‘这是一个非常秘密的专案 ,你必须守口如瓶,连跟你的家人和好朋友都不能透露。’他越讲音量越低,脸上的表 情越严肃,把季筱柔弄得都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那两个人呢?’
‘明天早上在中正机场你们就会见到面。’他难得的现出一朵迷人的笑容。
‘明天就要出发……’季筱柔惊呼才出,已被他用手捂住嘴巴加以遏止。
呵!这……这么亲密的接触……看着眼前她倾心暗恋了十几年的男人,真不知怎样 来形容此刻的心情。突然间,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阿嬷跟她说的那句话:这个男人不大 老实,你要小心点。
***
季筱柔好说歹说了一整晚,才勉强说服外公外婆让她到巴黎玩几天。
整理好行李,她躺在床上,几乎一整夜都没有阖眼的她,脑子里不断想着关于卜中 兴跟她讲的所有事情,感觉像一出设计不够精密,略嫌荒唐的肥皂剧。
有太多疑问她根本还没搞清楚,诸如:那军火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她在巴 黎必须停留多久?有没有危险?万一有个闪失又该向谁求援?打探到消息以后,又该跟 谁连络……答应得太不理智了,每次都这样,一见到卜中兴,她的脑袋就自动打结。色 迷心窍,不可原谅。
天将亮,阿嬷怕她赶不上飞机,五点半就来挖她起来,催着她洗脸、刷牙、吃饭。
‘昨天有一封你的信,忘了交给你。’阿嬷今天特地煮了五、六道小菜让她配清粥 ,每一道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季筱柔漫不经心的接过信,这些年会写信给她的多半是她求学各阶段中的手帕交, 再不就是跟她好得像兄弟的哥儿们。
‘巴黎?’她看着信封上的地址一怔,怎么她人还没过去,就被人盯了?
笔迹很陌生,上头的住址则完全没印象。她赶紧打开看看。
但才看到第一行,她便先打鼻孔里喷出一口鸟气,再狠狠骂上一句,‘王八蛋!’ 然后才继续往下看。
嗨,近来好吗?凶婆娘!
还在暗恋那个懦弱胆小的奸诈王子吗?别傻了,他看不上也配不上你的。
别死守着那间鸟不生蛋的国术馆,到巴黎来吧,除非你想从凶婆娘升级为老处女。
祝你早日觉醒你必须衔草结环,泉涌以报的大恩人‘没有署名?’季筱柔把信纸翻 到背后,还是没看到名字,不过,倒是留了电话号码。‘只有见不得人的狗东西,才不 敢署名!’
气愤的把信扔到餐桌上,三两口扒完两碗热粥,背起行囊,她跟两个老人家道别。
‘走喽。’
‘记得打电话回来。’阿嬷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瞥见桌上的信。‘咦,信怎么 没带着?’
‘不用了,反正又不知道是谁。’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去找这个人。什么东西! 敢叫她凶婆娘。
‘带着带着,在家千日好,出外日日难。’知道信是从巴黎寄来的,阿嬷不由分说 ,硬是把信塞进她的皮箱里。
季筱柔本想上车后就把它丢进垃圾桶里,哪知外公外婆说只送她到村子口的,结果 竟一送送到了桃园,整路上千叮咛万交代,是她大声抗议,他们才同意不硬等她过海关 ,来上一段哭哭啼啼。
望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季筱柔虽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万般不舍。长这么大,除 了北上读书,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家,而且是要去到巴黎那么远的地方。幸好她很快就会 回来。
今儿个机场的人真多,大概是暑假的关系,一大堆小孩子跑来跑去,兴奋的大吼大 叫。
卜中兴说他会亲自来送她,怎么连人影也没见到。
‘季小姐吗?’冷不防地身旁窜出个娇小,鬈发,戴眼镜的中年女子。‘敝姓李, 是卜先生的同事,请跟我来好吗?’
‘干么?’季筱柔本能的摆出戒备的架式,‘帮你整顿仪容。’她说话就说话,一 双眼睛还大剌剌的往季筱柔身上瞄来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