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理解你到底在气我什么?’只因为那晚她无端淌流的两行清泪?那能代表 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明所以,他又作何解读?‘我不后悔。’
‘违心之论。’他捻熄手中的香烟,转正身子,整个人暴怒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我问你,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你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怎么去爱人和被爱? ’他愤愤地走到柜台,签完帐单,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季筱柔涨红了脸,立在窗边,一直站到天全黑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马路口 拦计程车。
‘上车吧。’一部银灰色跑车开到她面前,倏然停住,她探头往里边一瞧,原来是 杜少琪。
季筱柔连问去哪都没问,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壮少琪开车比起杜少桓要斯文也稳重多了,不见动不动就猛踩煞车,也不会满嘴粗 话。
‘你跟我哥,’红灯停下时,她开口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筱柔以沉默作答。
杜少琪没好气地标她一眼,又道:‘这几夫他寡言少语,不哭不笑,整个人像中邪 一样痴痴愣愣的,我想这世上除了你,大概没有人能把他折磨成那样。’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相信吗?’她是真的没,就算有,也是无心的。
‘相信,’杜少琪意味深长地一叹。‘我老哥爱你爱疯了,别看他外表冷酷坚强, 趾高气昂,其实内心脆弱得禁不起丁点风浪,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足以让他漫 步云端,也极可能令他坠入十八层地狱。你,是不是说了或做了什么?’
面对杜少琪的质问,季筱柔突然有股欲哭无泪的悲哀。
‘我是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我,把自己给了他。’
‘什么?’杜少琪忙把车子停靠路边,用一种非常专注且认真的眼神瞅着她。
‘这样我就明白了。’
季牧柔瞪大眼睛盯着她瞧,没有开口眼神却很直接的问,你明白什么?
‘女人总以为交出贞操就等同于一种誓言,是从此海枯石烂的承诺;男人则不这么 想,他们也愿意慎而重之,也愿意尊重并且体谅,他们口里百分之百支特女性主义,骨 子里却残留着父权主义的遗毒,绝对的忠贞是必要的,他们不但要你的人,还要你的心 ,最好连灵魂也一并奉送。贪得无厌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你一天忘不了卜中兴,我 老哥就一天不能原谅你。’
杜少琪毕业于美国史丹福大学心理学系,又曾在男人堆的华尔街工作三年,是女权 主义拥护者。或许是太注重女权伸张,至今依然尚未找到合乎她标准的男人作为终身伴 侣。
她的话令季筱柔陷入沉思。要怎么做才能让杜少桓相信她是认真是执着无憾的?难 不成要她学《倚天屠龙记》里的纪晓芙去生个女儿取名叫不悔?
‘今晚是小五生日,我们在小山坡上有个营火烤肉会,你也一起来参加?’杜少琪 很具诚意的邀请她。
‘你老哥不会高兴看到我的。’
‘没关系,反正参加的人很多,天色又暗,你若不特别张扬,他不会一下就认出你 的。’见季筱柔仍犹豫不决,杜少琪又说:‘你不积极参与我们,怎么帮我老哥找证据 平反?’
‘你肯相信我?’关于她接受卜中兴的情商,到巴黎来缉捕军火犯一事,及之后所 发生的事,杜少琪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一些。
‘当然,我相信我老哥的眼光,他看上的绝对是有智慧又有主见的好女人。’
‘谢谢。’原来她真正相信的不是她,而是她哥哥,季筱柔心里不无感慨,一个被 她贬到一文不值的人,却在他乡异地赢得所有人的心,是她眼拙,分不出良莠,还是他 真的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
思绪至此,又不免把卜中兴揪出来相提并论一番。沿路的繁灯闪烁,一道道映入车 窗,往事历历在目,均是那么的不堪回首。
关于卜中兴过往的一切,她忽地丁点都记不起来,满心满脑都是杜少桓的身影。怎 么会这样?若不是中毒,肯定是中邪。
‘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沉默良久,她蓦地想到一件挺重要的事。
‘说吧。’
‘你老哥他……他是怎么发迹的?’这不仅是她的疑问,也是卜中兴罗织杜少桓入 罪的重要疑点。
‘当然不是靠贩卖军火喽。’杜少琪发出一阵调侃的娇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 正色道:‘他是专业的基金经理人,因为操作的手法与眼光独到,很快的吸引投资人的 注意。两年前他自己更成立了一个“柯比意”基金,目前管理的资产已经达到一千亿美 金,虽然比不上索罗斯的量子基金,但在这一行也算是举足轻重。’
‘原来如此。’她如释重负,亦无比惊喜。果然是士隔三日,得刮目相看。昔日她 眼中的顽劣分子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而是一个功成名就的企业家。
***
穿过别墅的林地,激烈的摇滚乐曲震得人心不由自主的跟着兴奋起来,远远的就看 到山坡上生起了熊熊火焰,数十名男男女女围着火堆又笑又跳,没有人发现她们的到来 。
杜少琪很快加入他们的行列,跟着他们载歌载舞。
季筱柔则捡了一块阴暗的空地,促膝而坐,静静的感受眼前热闹喜乐的气氛。
这些人她大部分都不认识,除了三两个曾见个一两次面,较熟悉之外,等等,站在 杜少琪左侧那两个男人,她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少琪,我跟你介绍,他叫张恒风,他叫黄伟涛,才刚来巴黎不久,我特地带他们 来玩玩。’说话的女孩曾和季筱柔在别墅打过照面。
‘欢迎,欢迎。’杜少琪热络地拉着他们融入众人的嬉闹之中。
记起来了,季筱柔心湖颤然一惊!那两人不就是她在马黑住处见到的那两个东方男 子!
他们混进这里必然怀着不良的企图,她得尽快知会杜少桓。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她立即在众人之中找到他。他正引吭高歌,唱的曲子是佩蒂 奥斯汀的‘FirstTimeLove’,歌声婉转动听,浅吟低喃,荡气回肠。有那么一刹那, 季筱柔觉得他根本是在对着她抒发内心的情感,那么专注,那么缠绵。
突地,轰然的掌声响起,大群女孩子蜂拥而上,围着他要求再来一首,她才恍然明 自,自己不过是一相情愿。
接连他又唱了八、九首歌,首首引人入胜,在最后一首爵士,最火热的段落中,他 忽地将一名女子扯入胸怀,给她一记浓情的吻。
此举马上引起更大的骚动,人心都沸腾了起来。
然后,他就不唱了,把麦克风交给赵建明,他便退到一旁,却也没闲着,忙着招呼 众人吃东西、喝饮料,这一刻,他又像极了众人的大家长。
他真是像一块大磁铁,很容易把人吸引到他的左右,却连一点让她接近的机会也不 留给她。
‘来,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手里拎着苏格兰威士忌的他,瞥到这枯坐一旁的女 孩子竟是季筱柔时,霍地换了一副神情。‘是谁允许你来的?’
她和他眼神相交,一如风暴的往事呼啸穿过两人的眉眼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