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到过这位于二十三楼顶层的办公室,没想到竟是这么特别。
真有趣,里头的摆设全部是飞机形状,伊琳曾听李怡安提起,那是法国PhilipStark家具的特殊风格。
正面墙上一幅西班牙超现实派艺术家达利的画,看来非常醒目。
“人呢?”屏风后有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张秀梅拉着有些却步伊琳大胆走了过去。“既来之则安之,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遭到拒绝,如此何已,别怕,听说这位顾问人满好的。”
“是你们。”齐欧梵见到她俩并没有起身,面上挂着亲切的笑靥,仍端在沙发上。“找我有事?”
乍见到他,伊琳困窘得手足无措,忙低下头由张秀梅代她发言。
“找你齐大律师当然是有顶重要的事情请教。”张小姐希望把气氛弄得轻松一点,讲话的口气也就稍稍随意些,怎知一转头,见另一张沙发上坐着的竟是——“董事长?!”不会吧?赶快立正站好。
通常只有在召开董事会,或重要会议时,才会见到他们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长出现,今天是什么风把他吹来的?
“不要拘束。”齐政民挥了下手,预备离去。
他给外界的印象较为寡言、严肃、不大和人亲近,此刻看来似乎也还好。
年逾花甲的他,近年对公司的业务已不太过问,到是相当积极的帮儿子物色结婚对象。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秀梅,秀气的秀,梅花的梅。”
“不是问你,是问她。”齐政民指着仍是低着头不说话的伊琳。
“我、我叫伊琳。”蓦然抬起头她惶恐的回话,“我来找齐律师是有点私事请教,既然他在忙,那我就改天再来。”
“没事、没事,我正准备要走。”齐政民端起茶几上的杯子,一口饮尽。“你们聊吧,齐律师,别忘了我跟你提的事情,今晚上七点,西华饭店的酒会也千万别爽约。”
“是。”齐欧梵起身送他。
齐政民临要走出办公室前,目光再度瞟向伊琳,然后梭巡向齐欧梵,笑得颇不寻常。
“不送了。”齐欧梵赶紧把门关上。
“董事长好像跟你很熟?”张秀梅是天字第一号好奇宝宝。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这人怎么讲话跟伊琳一个样。
“你会来找我,想必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事。”齐欧梵舒舒服服的坐进办公椅,两眼直视着着伊琳,等着她开金口。
“我不知道,会是你。”她咬着下唇,很犹豫要不要请他帮忙。
“怎么,你们认得?那就太好了!”张秀梅高兴的拍下手。
“人家说一回生两回熟,我看这件事你们就慢慢谈,我先回去值班,免得沈经理又哕唆个没完。”
她一走,伊琳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她像一尊泥雕,呆呆的杵在原地,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你打算就那样一直站到天黑吗?”齐欧梵笑着问她。
伊琳腼腆地抿了抿唇。“原来你是太乙企业的法律顾问?所以你是领有执照的律师?”
这不是废话吗?
齐欧梵忍着笑意之余还是很有修养地点点头,等着她往下说。
“你帮人打过官司吗?”她自觉问得很小心,完全不知道这问题比前一个更污辱人。
他又点点头。
“可以再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这回他忍不住笑了。“尽管开口,不要客气。”他索性跷起二郎腿,等着接受更爆炸的询问。
“你,很贵吗?”一出口伊琳就发觉这话有语病,但好像没有比这更直接的问法了。
“我在太乙月薪是三十五万,每个月工作约二十二天,每天工作八个小时,你可以约略换算一下。”他存心逗她,目的只是想看她苦恼、惊诧又可爱的多重表情。
那不就是一天超过一万元?!
同样都是吃五谷杂粮的渺小人类,他凭什么就可以日进斗金?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换算出来了?”他噙着笑意的脸有点坏。
“唔,算出来了,我请不起你。抱歉,打扰了。”
“对美丽的女人,我向来特别优惠。”齐欧梵起身缓步踱至伊琳面前,低头看住她。“而美丽又常以拒绝我的邀约为乐的女人,则可以获得免费的全套服务。”
“你是在指责我?”伊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并自动将先前对他的好感扣分。
她不是故意要拒绝他,只是近来“家事”烦心嘛!
再说对感情方面态度保守的她,对他这种有钱人的“表态”仍心存质疑,怕他只是存着玩玩的心态。
与其当个灰姑娘,她宁可只要份真感情。
“有那么明显吗?”他笑颜越深。
齐欧梵今天的笑怎么格外讨人厌?一点都不真心。
“不和你闲扯了,我得赶快去吃中饭。”再扯下去,她的中餐就要以三明治裹腹了,不过临走前,她还是好心的提醒他。“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既然身为律师,好歹也要穿得像律师的样子。”
齐欧梵不明所以的低头看看自己。样子?当律师不可以在西装里面穿连帽的运动服、拉链开襟毛衣?
谁规定穿衣服一定得正经八百,食古不化?
“信不信我就用这‘样子’,帮你打赢官司?”
“我又没说要聘请你。”开玩笑,就算她做一年白工也付不起他的律师费。 ,
“坐下。”他命令者。“把你的案子说给我听。”
“可是我……”
“我的谘询费是一小时五千元,不管要不要我帮你打官司,你都得付我四千六百块。”
“抢人啊你?”伊琳眼珠子就差没当场蹦出来。“我只不过是——”
“四千八,再讲两句废话就可以凑整数了。”
她一口大气提到喉咙间,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算我识人不清。”一气之下,她简略把心烦的事全吐出。“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不管你官司打赢或打输,我都只能分期付款。”
“总归一句话,你的遗产惨遭侵占,而你堂叔拿出的借据是伪造的。”他倒是很快的融人案情。
“嗯。”她点点头。
“只不过我有点纳闷……”他又绽出一抹坏笑。“你堂堂一名行侠仗义的女侠,怎可对欺负你的人束手无策?”
“尽管嘲笑吧!”伊琳哭丧着脸,觉得自己真的很孬。“嘲
笑完了,你如果不帮忙我就先走了。”
他摇摇头。“这案子我接定了,就当是报答你的,呃,救命之恩。”
“倒也是。”她恍然大悟,险些就忘了他还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但愿你的本事,真的像张姊跟我说的那么厉害。”
哇,拽起来了。
好修养的齐欧梵只是抿着嘴笑。“明天请一天假。”
“干什么?”伊琳马上戒备的瞪着他。
“不要一副即将遭趁火打劫的紧张样,我只是要你陪我回一趟你的老家,见见那个侵占你财权的恶棍。”
“噢。”太小人了,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对不起,我、我请你吃中饭,算是给你赔罪。”
“好啊。”
嘿,人家只是随便讲讲,居然答应得那么爽快,一点都不懂中国人含蓄的美德。
* * *
这条巷子是南京东路有名的“食道”,里头各式各样,各家口味的小吃应有尽有。
伊琳一个月的薪水是两万九千六百元,扣掉房租和日常开销,已经所剩无多,想到大餐厅吃饭,得等过年过节,平常当然就只能在这解决五脏庙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