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弯身轻巧的转动把手,看似卡得死紧的座垫便徐缓降了下来。
“这个高度可以吗?”
伊琳看傻了,晶莹水亮的眸子定在他身上好半晌才眨了眨。
这只病猫会不会太孔武有力了点?!
* * *
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稀稀疏疏地眨着倦眼,有点像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兆。好暗的山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台比平常人骑的还要高出许多的单车,对伊琳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是个严酷的挑战。
“啊!”她已不下十次的差点栽进另一边的断崖,真是险象环生。
记得李怡安开车上来的时候,路况没有这么差,也没这么狭窄,她会不会走错路了?
完蛋了,包准是迷路了。内心一阵仓皇,酸得发疼的双脚颤抖地从单车上垮下来,她整个人翻跌在一旁的草地上,气喘吁吁地。
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她不禁开始埋怨起自己。多么狼狈的女人!李怡安说得没错,她已经自顾不暇了,实在不该再去多管闲事。
不,这样想就太对不起她的侠义心肠了。
助人和迷路是两回事。助人是天经地义,人人都该三不五时积点小阴小德,而迷路则是和个人智商高低有密切的关系。
丢人啊!算有点小聪明的她,居然认不出一条自己三个小时以前才走过的路,这要传了出去,她还有脸见人吗?
无奈的望了望四周,她发现前面有条岔路。这次不要凭直觉乱闯了,把鞋子脱下来掷吧。
朝右?看起来很阴森耶。不过到了这种地步,也只好辜且一试了。
重新跨上单车,她向前搏命似的不知又骑了多久,果然见到不远处隐身在小山陵上一片错落的林树后头有一栋大房子。
兴奋的往前冲去,可当越接近,伊琳就越觉得不对劲。这大房子怎么好像很眼熟?
老天,这不就是……那个姓齐的豪宅?
唉!她两腿一软,直接从单车上滚下来,连爬起来去按铃求救的力气也没了。
“要进来坐坐吗?”齐欧梵似乎算准了她铁定会绕回来,早早等在回廊下。
乍然见到他似笑非笑的脸,伊琳羞赧忿怒交织,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或干脆到大树下折一根树枝打掉他那张坏笑的面孔。
“我累得路都走不了了,怎么进去?”有诚意的话,就过来扶本小姐一把。
“哦。”他马上走了过来,但对她伸出的纤臂却视而不见,反倒弯身将她打横抱起。“客厅还是卧房?”
“什么?”她一脸错愕。
惨了,先前是扳单车把手,现在又抱她抱得如此轻松,她该不会被这扮猪吃老虎的男人耍了吧?
“我可以让你在客厅休息,也可以借给你一个房间。”他抱着她边走。
“不用麻烦了,我在回廊下休息片刻就行了。”瞧他一脸不安好心的样子,万一这里是他专门用来钓马子的龙潭虎穴,她今晚可就在劫难逃了。
他置若未闻的走进屋内,并将她安置在躺椅上。“你的衣服都脏了,要不要进去洗个澡,换套干净的?”
“不用。”耐不住满腹的疑问,她决心鼓起勇气一问:“你根本没有病对不对?”
齐欧梵倏地睁大双眼,正要开口解释,伊琳又接着问——
“那你干么要骗我?害我为了你差点赔掉小命。”完全一派义正词严的责备口吻。
他的黑瞳睁得更大了,然唇瓣才动了下,却又听到她的连声抱怨——
“我说错了吗?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那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怀有不轨企图。”
他赶紧将目光移开,并踱到厨房向欧巴桑交代了声才踱回。
半晌后,欧巴桑端了茶点出来,见到伊琳不禁惊讶的大喊,“怎么浑身脏成这样,快进去换件衣服,齐先生,你怎么也不说说她?”
她能给人家说吗?
齐欧梵只是无言的咧嘴笑了笑。很好诈的那种笑脸,至少看在伊琳眼里是这个样子。
放下茶点,欧巴桑不管伊琳愿不愿意,一个劲将她推进浴室,逼她洗了澡,换了一套干净的LKK装——银色软纱折领国民衫,和同色同料的七分宽口裤。
“不许笑。”虽然齐欧梵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但伊琳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心里头已经笑得东倒西歪。
“决定好要下山,还是要在这住一晚?”说话时他的两眼虽努力盯着小院前方,但余光却忍不住要瞟向她。沐浴后的她,脸颊出现两朵红云,乌亮的发丝,两三绺轻拂着她美丽的容颜,在微风中飘呀飘。
“下山。”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需要帮忙吗?”
伊琳点点头。
“我去开车。”
* * *
这是一部双人座的白色跑车,和稍早她所见到的那部不一样。
奢华富家男。伊琳下意识地瞟了齐欧梵一眼,幸好他显现在外的气质和李怡安那种纵欲淫乐的挥霍很不一样,他的贵族气息也有着玩世不恭的味道,但很时尚,很悠逸,很有个人独特的味道。
“在研究我?”车子上了仰德大道,像陷入迤逦的车阵,他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轻轻地敲动食指,配合着音响流泄出的乐音低回。
“在想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她的坦白换来齐欧梵的爽朗一笑。
“结论呢?”他把车子转入一条林间的小路,这条小路似乎正绕着文化大学蜿蜒而上。
“正邪难分。”这隐匿林中的无灯山径,路的尽头转弯处又是另一条小路的开端。“而我则是福祸难卜。”
“怕我非礼你?”他脸上的笑颜更深了。
伊琳不敢再答腔,原只是一句玩笑话,万一惹来横祸岂非太不值得了。
齐欧梵转头漫不经心地睇了她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摆回正前方,故作思虑的说:“车子里面空间过于狭窄,不适合做爱,所以呢……”
她把整颗心都捧上了喉咙底,戒慎恐惧的望着他。
“我这人对于场地的选择是非常挑剔的。”说着说着车子已穿出树林,在一块了无人迹的平台空地上停了下来。
伊琳从车内望出,台北的万盏华灯在山脚下交织成亮闪闪的灯海,辽阔、璀璨、辉煌且迷离。
“我们下车看看夜景好吗?”他语调温柔地邀约。
车里过于狭窄,这儿够宽敞了吧?
伊琳非常小人的揣想着他可能的图谋,犹豫着要不要下车。
“我困了,我想——”她一句话未竟,齐欧梵已来到她这边,帮她拉开车门,把手伸向赖在车内,不敢以身试险的她。
他那很绅士的举动令她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点,尴尬之余只好把手递给他。
“今晚夜色不错,应该会有很多人上山来才对。”为防万一她仍暗示他,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她可是会叫的。
“这地方从来没人来过。”他笑着往平台上躺下,无限写意的远望乌云尽褪后的天际星辰。
她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心口,这会跳得更厉害了。“你是故意吓我的,对不对?”
齐欧梵微怔地偏过头盯住她的脸,浓黑的眉毛轻蹙了蹙。
“坐下。”他低声命令着。“闭上眼睛,你可以听到风在空中呢喃。”
有吗?除了自己的心儿卜通卜通跳,她啥也听不到。
不过这男人板起面孔吼人,还挺有威严的,伊琳本想一口回绝,可转念踌躇了会儿,还是乖乖坐了下来,但却还是不敢把眼睛闭起来。
她一头乌黑水亮的长发,在不太分明的夜色里仍然透着晶灿的光泽,随着不时拂掠而来的凉风,飘至他的鼻间唇瓣,搔扰他的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