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今天她来早了,其他主管还没到。
「啊啾!啊啾!啊……啾!」
看样子自己是真的感冒了!都已经夏天了,居然还会感冒,真是不可思议!
她手忙脚乱地抽出好几张面纸,连揩几下鼻子,再从皮包中找出精致小巧的化妆镜,一看……
天哪,鼻子肿得像根红萝卜,脸色难看得像黄泥巴!看到镜中的自己,贝晓璿不禁吓了一跳,趁四下无人之际,赶快掏出粉底略略补了一下妆。
新郎逃婚又怎样?被抛弃了又怎样?
地球还是会照常旋转,第二天太阳依旧会升起,只要晚上睡一个好觉,就可以把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全部忘记。
她还是一贯地争强好胜,再怎样不顺,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凄惨的模样。所以今天出门前,特意换上一件新买的昂贵洋装,精心化了个妆,揽镜自照,连自己都觉得十分满意後,才抬头挺胸地出门。
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掏出唇彩,将姣美的唇部点染成粉玫瑰色,对著镜中面容清丽的自己,唇角扬起姣美的弧度。
此时,「叮!」地一声轻响,顶楼到了。
才一跨出脚,便发觉被什么拉住後跟,回头一看,细细的高跟鞋跟居然不慎被卡在电梯口与地面的缝隙之间,动弹不得!
电梯发出「嘀嘀嘀嘀……」急促的警告声,电梯门一下子开、一下子阖拢,乱成一团。
今天走什么霉运!
心里著急,一用力,「咔」地一声,鞋跟应声而断。贝晓璿轻呼一声,差点摔倒,连忙伸手扶住墙壁,脚踝处传来隐隐的疼痛。
果然人倒楣连喝水都会噎到!伪装的坚强与自信在瞬间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沮丧。
忍痛按住扭伤的脚踝,贝晓璿脱下鞋子,掷到地上。
自暴自弃地缓缓顺著电梯旁的墙壁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目光投向一旁狼狈至极的高跟鞋。
何必故作坚强?心里的痛,除了自己,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呢?不管怎样,事实就摆在眼前,她现在的处境,跟这双鞋有什么两样?
昨天婚礼取消後,面对亲朋好友怜悯的眼光,竟然有种难以承受的感觉。回家後尤其无颜面对自己的父母,所幸父母也体谅她的心境,没有给她任何压力。
当初选择沈明,曾遭到父母的大力反对,理由是两个不相配,但贝晓璿却没有听进去,她深信这是自己的幸福,要由自己来掌握,然而现在证明她实在是错得离谱。
工作上,只要努力就会有成果,但感情却截然不同,这根本不是可以用「理性」两字来分析的东西。
失败的挫折感,沉重地压著贝晓璿纤细的肩膀,这是一种怎样刻意放松都无法放松的重量。
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沈明会突然逃婚?虽然已经撕掉了他的来信,但信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地烙印在她心底。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一起筹备婚礼时,他的确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总是欲言又止,她还以为是他工作不顺利,并没有理会。不料结婚的当天,他却突然「逃婚」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仍然不得其解。
缓缓望向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看来自己的确来早了,这样更好,没有任何人看到她的窘相。
此刻,清晨九点的阳光自窗外投射进来,万道金光,耀眼无瑕。澄净的天空一片蔚蓝,一朵云都没有,只偶尔有几只鸟儿飞掠而过。
贝晓璿眯起双眼看向窗外,阳光照入眼眸深处,激起一串串绚丽的光环,五彩斑斓。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
一直都是这样,谈了这么多次恋爱,却没有一次有好结果。过去的男友中,虽然也不乏和她相处融洽、十分优秀的,但最终都一一离她而去。
你一点也不爱我,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十个之中,有九个都曾这样对她说,现在沈明也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她。
她始终无法理解,这就是她对人的方式,从小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说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冤枉呢!
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交过的男友不计其数,可又有谁知道,最终都是他们离开她,而不是她抛弃他们。
如果真有人知道内情,恐怕会笑掉大牙吧!
奇怪,当初……为什么会接受沈明的告白?他根本算不上出色,以她的条件,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啊,可为什么自己偏要不顾父母的反对,选择条件相当普通的他?
眼镜?是呵,眼镜!
因为他总是戴著一副眼镜,因为他戴眼镜的样子既儍又笨,很难看却也很……可爱,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如影随形跟在她身後的人……
我喜欢你,我是真心的。
说著这句话的沈明,当时微微低著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副略微宽大的眼镜,在阳光下微微逆光。
说完以後,他不安地偷偷抬起头看她,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镜片後的眼眸。诚挚之外,还有一份忐忑不安、一份诚惶诚恐、一份似曾相识的温柔和羞涩……
好!
她脱口而出,没有一丝犹豫。
说完以後连自己都愣住了。对方是一个完全不应在考虑范围之内的人,她怎么会鬼迷心窍似地,答应得这么快?
可是,就是这么快地答应了。
似曾相识的温柔,似曾相识的感觉。看著他,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男孩,若隐若现的黑框眼镜,已经模糊的身影……
虽然模样已然淡化,可那影子始终存在,虽然不常出现,却韧性极强。一不小心,便会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破土而出,使她想起一些沉淀在心底深处的往事。
贝晓璿坐在地上,将双膝并拢,屈起双腿,水晶丝袜修裹出颀长优美的小腿曲线,右腿脚踝处看上去有一点浮肿,显然是伤到了筋。
将头埋入膝盖中,她轻轻闭上眼睛。
难道,她一直在别人身上寻找著某人的影子?
原本想把一切都结束,让自己就此定下来,像对待工作一样从此认真去爱一个人,好好对待一个人,可是……
头晕晕的,天地似乎都在旋转。
虽然昨夜早早上床,却一晚都没有睡著,後来索性爬起来开著窗吹风,果然就感冒了,又没有吃药……
「答、答、答……」
响亮的皮鞋声,沉稳、轻缓,由远而近……渐渐靠近坐在地上的她……
虽然眼皮沉重,但恍惚的潜意识却告诉她,在空旷的走廊上,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正站在她面前注视著她。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男性眼眸!镜片在光线的折射下微微反著光,镜片後的眸子莫名沉静。
像冬日冰层下深蕴的河流,又像暗夜划破天际的流星,更像午夜幽湖飘过的一点星焰,那是一双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眼眸。
虽然隔著薄薄的镜片,仍然明亮锐利。
仿佛被震慑住,贝晓璿浑身都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高大英挺的男子微微一笑,温柔的笑意令好看的唇角向上翘起一个小弯度,将端正刚毅的脸型化去些许沈肃,冷凝的线条顿时柔和起来。
精致的无框银边眼镜,不仅恰到好处地衬出他沉静稳健的气质,更增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味道。
「贝晓璿,好久不见。」
一只粗厚有力的男性手掌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