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银行帐号给我,我明天帮你汇钱进去。”他的声音仍旧不带一丝感情。
“喂,你这个冷血的家伙,难怪水漾不要你!”罗映韬的态度激怒了满腔热情的她,以致她瞬间丧失了理智大吼。
曹苇杭听到她的怒骂,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剎那间,罗映雪忽然伸长手臂,把话筒拿得远远的,脸上浮现龇牙咧嘴的痛苦模样。
“怎么了?”曹苇杭着急地问道。
“我敢打赌,他摔坏了一支行动电话。”罗映雪闯下大祸后,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要是害得罗映韬出车祸,他们罗家搞不好就绝后了。
“你干嘛拿水漾的事刺激他?”他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人家气不过嘛。”她扁了扁嘴,随即担心起自己的处境。“糟糕!清明节就快到了,我和罗映韬都得回家扫墓,到时候我就等着被他千刀万剐了。”
“我陪你回去吧?”他拨了拨她垂落在额前的细发,轻声地征询她的意见。
“也好。”罗映雪害怕地点了点头。
“喂,我这回是先斩后奏。一到机场,我们就搭出租车到我家,我爸铁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你要多忍耐。”罗映雪一上飞机,就开始坐立难安,反反复覆地规画战略给曹苇杭听。她叹了口气,心神不事地看向窗外。老爸和老哥都不是好惹的,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一步棋呢?
“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别那么紧张。”曹苇杭好笑地把她的头扳正,轻声地安抚她。
由于假期返乡人潮众多,他们俩只订到下午的机位,到达罗家大宅时,夕阳都已经西下了。
曹苇杭投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就直接按下电铃。她局促不安地瘫在围墙上,整个人害怕得好似快虚脱。
“映雪……”来应门的是罗致远,他兴奋的声音在看到女儿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时嗄然而止,愣在原地失神了好半晌。
“爸,我男朋友。”罗映雪里咳了声,呆若木鸡的罗致远才赶忙侧身让他们进门。
“谁啊?”温仪芳的声音混着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映雪带男朋友回来了!”罗致远虽然有点手足无措,但情绪显得很亢奋,忙不迭地大声向妻子报告。
温仪芳匆匆熄了炉子上的火,快步走出厨房,在看到曹苇杭的那一刻,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已的心情。她教书的第一年就经由同事介绍认识了罗致远,不到一年就嫁给他,那时候她才二十一岁呢。反观映雪,都二十好几了还不曾带男孩子回家,每次要她回来相亲,她都能搬出一大堆理由,什么看到医生就倒胃口啦、誓死不嫁台南人啦,连搭飞机很危险都被她拿来搪塞。
“你自已条件也不是顶好,还这么东挑西拣的,我看到我合眼的那一天,都别指望帮你披上婚纱了!”母女俩每回说到僵处,她就会忍不住撂下重话。此时,她细细打量女儿带回来的男朋友,有点明白映雪为什么老对她介绍的人选不满意了。
“伯母,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曹苇杭有礼貌地奉上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他本来想送一些名贵点的补品,映雪偏吵着要他买巧克力蛋糕。
“你太客气了。”温仪芳仓卒地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随即转头数落女儿,“要带男朋友回来也不先说一声,我也没买什么菜……”
“伯母,您别这么说。我刚刚在门外就闻到好香的味道,心里还在想伯母不知道愿不愿意留我下来吃饭。”
罗映雪翻了个白眼。曹苇杭一发挥起他所向无敌的亲和力,哪里还有她插嘴的余地。
“当然、当然。”温仪芳既开心又腼腆地连连点头,不忘为女儿说几旬好话,“其实映雪比我会做菜呢……”
曹苇杭错愕地看向罗映雪。“她跟我说她不会做菜。”
“映雪!”温仪芳没辙地瞪向奇懒无比的女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罗映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溜进厨房拿了两瓶饮料,递了一瓶给曹苇杭。
“我从前就吃过不少伯母做的菜,每次都很羡慕映雪有一个那么会做菜的妈妈。”
曹苇杭积极地讨好未来的丈母娘。
罗映雪见老妈一脸茫然,帮他解释道:“他是我国中同学啦,以前坐我隔壁。我每次便当吃不完,他就会拣去吃。”
“这么巧,你也是台南人啊?”罗致远打从看到曹苇杭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原来是同乡。“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棘手的问题终于来了,罗映雪为了怕老爸太不给曹苇杭面子,抢着揽下回话的责任。
“爸,他是曹苇杭。”她顿了几秒,索性直接把重点说出来,“曹亦修的儿子啦。”
罗致远的笑脸在瞬间僵凝,温仪芳忙对他使了个眼色,随即要两个年轻人进厨房帮忙。
之后在餐桌上,罗致远还是一副不友善的表情。天下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女儿偏偏要和姓曹的在一起?
“你现在在吃什么头路?”他一开口,温仪芳和罗映雪俱是一脸无奈。他明知道曹苇杭是外省人,还故意用台语问他问题。
“爸,你不要挑起省籍情结,好不好?”罗映雪不满地放下碗筷。
“没关系,我听得懂啊。”曹苇杭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有礼貌地用台语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小时候在外公家住过几年,上门来的街坊邻居几乎都说台语,很多大人见了他,就会逗他几句,因此他的台语讲得一点也不比本省籍的小孩差。
罗映雪不敢置信地望了他一眼。她和曹苇杭认识以来,从没听他说过台语呢。
而罗致远哑口无言之余,对曹苇杭的敌意霎时化解了大半。他的台语说得还比映雪那丫头流畅呢。罗致远并没有所谓族群对立的心结,只是无法认同在台湾这块土地出生、长大,却不肯学台语的人。很多人批评他的想法激进、过时,但他从小的家庭教育就是带给他这样的观念,根深柢固,无从改变起。
一顿饭的时间,罗致远和温仪芳很有默契地对曹苇杭轮番发问,女儿初次交男朋友,他们当然不放心。罗映雪认为自己的口才远胜过曹苇杭,因此许多问题她都忍不住代答,但爸妈根本当她不存在,非要曹苇杭亲口说过才算数,让她觉得曹苇杭好象在刑事局里做笔录的重大刑犯。
“你晚上就留下来过夜好了……”
温仪芳话还没说完,就遭罗映雪打断,“曹苇杭,你赶快逃,他们是想漏夜侦讯你!”
“女孩子家,没个样子。”罗致远十分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平常不正经也罢了,在男朋友面前还不懂得收敛点。
“你别听她的。映雪她哥哥不在,你可以睡他的房间。”温仪芳满脸带笑地鼓吹他留下。
“妈,哥很可能搭晚上的班机回来耶!”她连忙大声抗议,老妈对人家热络过头了,好象怕她嫁不出去似的。死罗映韬,要是他待在台北不回来的话,那她不是亏大了?
曹苇杭不好意思占用罗映韬的房间,因此客氟地向罗家两老告辞,“伯父、伯母,我回老家睡就行了,明天再陪映雪去扫墓。”
他们一家三口送曹苇杭到门口时,正好瞧见罗映韬提着一只旅行袋下出租车。
温仪芳笑呵呵拉过他,比着曹苇杭说:“映雪的男朋友啦,你见过吗?他姊姊曹子衿高中、大学都和你同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