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你当然得请假,因为你是新娘啊。他把罗映雪的话朝相反的方向想,仍无法安慰一颗受伤的心。
主菜都送上来了,她也该切入主题了吧。罗映雪灌了一大口水,正襟危坐,轻咳了声,“嗯……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啊。”曹苇杭低头切着白色瓷盘里的德国猪脚,没察觉她的局促不安。
“我老板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她不小心漏订了一批原料……你帮我去问问你哥,愿不愿意拨这笔货给我们,好不好?”说“问问”还真是扭曲了事实,她真想告诉曹苇杭:你一定得求到你哥点头为止,如果他要你跪下来求他,你也得照办!
曹苇杭一怔,停下手中的刀叉。原来这才是映雪约他吃饭的目的,她在电话里说什么想和他聚聚都是骗人的。
他懊恼地抬起头,她怯生生的眼神正无言地哀求着他,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终究让他于心不忍。唉,她干嘛那么老实呢,为何不干脆骗他到底?她要说那笔货是她搞砸的,他赴汤蹈火都会帮忙,可是她却是为了别的男人来求他,他想答应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你暗恋你老板啊?”他故意轻佻地揶揄她,像是因抓到了她的小辫子而洋洋得意,天知道他心里有多酸。
“哎呀,我老板是女的啦。”罗映雪大感吃不消地垂下双肩,气他在这个生死交关的时刻还乱开玩笑,浑然不觉他的心情已经历了多少转折。“我们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交情很好。她长得比明星还漂亮喔。”
“呃……什么货?”曹苇杭微微脸红,心虚地问。
罗映雪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合约书,原料的名称和欲购的数量都写得清清楚楚,只有价格一栏是空白的。这关头,若是曹静言想占点便宜,她也只好认了。
“你要尽力喔。我老板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没了这批货,她会死得很惨的。”她热切地将手覆上了曹苇杭的,还把事情加油添醋了一番。
“那我呢?”曹苇杭的话不受大脑控制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觉难为情。
“你?”罗映雪想了好久才会过意来,“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她撒娇地说。
“有求于我才这么说的吧。”他白了她一眼,弄不清她的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心。他很贪心,希望映雪把“最要好的朋友”这个头衔也留给他。
“才不是呢!”她不服气地嘟起嘴。“帮不帮忙一句话嘛!”她最痛恨被看作小人了,尤其当她的确有点卑鄙的时候。
“那你给我什么好处?”他笑问。映雪还真是有备而来,连合约书都带在身上。
“啊!”罗映雪瞠目结舌。小说中那些上床、当女佣的交换条件她可是做不来的,曹苇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曹苇杭没发觉她眼中的不信任,客气地和她商量,“陪我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罗映雪又愣住了。可怕的人原来是自己,曹苇杭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容易满足。
他说得好象能和她一起去看电影是件很奢侈的事似的,那是一笔上千万的交易耶!
“好啦。”她勉为其难地点头,怕自己露出一副占了大便宜的嘴脸。
“你可别带你老板一起来。”丑话得先说在前头,免得辛苦一阵后才发现自己又被坑了。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沈寒她才不会想和你去看电影呢。”任务达成后,罗映雪再也懒得花心思掩饰自己的本性。
曹苇杭笑了。
“映雪。”他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干嘛?”她凶巴巴地瞪他。这家伙从小就爱乱叫她的名字玩,真讨厌。
他不以为意地又扯开一个微笑。“有空去我家坐坐,妈妈一直很想念你。”
罗映雪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他这么说,好象曹妈妈是他们两个共有的。一种异样的情愫缓缓在她心底发酵,让她放下美味的食物,只盯着他瞧。
曹苇杭对满脸疑惑的她笑了笑,低下头专心地吃起德国猪脚。
他是不是不小心说漏了一个“我”字?在这种说不出的暧昧气氛中,罗映雪想问又不敢问,宁可搁一个大问号在脑海里折磨自己。
好朋友能当一辈子吗?罗映雪闷闷地切着盘中的牛小排,对这个问题摇头。曹苇杭的老婆一定不会喜欢他有一个红粉知己,有事没事还得听任那个红粉知己差遣。
我想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啊!她看着曹苇杭优雅的吃相,在心里大声嚷道。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那张合约签不签得成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免谈!”曾静言冷冷地将合约书扔到桌角,脸上表情是没得商量的决绝。
“哥,做生意要广结善缘……”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沈寒搭上的。我只告诉你一句,她名声很差。”曾静言不耐烦地截断弟弟的话,懒懒地叠起双腿。“如果我没记错,她还比你大了两岁。”
说实话,他很难苟同这个弟弟挑女人的眼光。小时候喜欢班上一只莽莽撞撞的丑小鸭,现在看上的是一个身败名裂的花瓶,完全无视于其它曾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好女孩。
“我不认识她。”曹苇杭耸了耸肩。
曹静言拧起眉,“那这份合约是怎么回事?”
“她是映雪的老板。”
曹静言会意地点了点头。他服完兵役回来,很快地在舅舅的资助下创立自己的事业。
那时罗映雪正从学校毕业,他被老妈三不五时的越洋电话烦得受不了,为了交差,只得辗转联络上她,客气地请她来帮忙,开出的薪水还添了一份“曹家准媳妇”的加给,谁知她很干脆地回绝了。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他记得自己忍气吞声地与她客套。
“喔,我不会再考虑了啦,你赶快找别人吧。”罗映雪那个不识抬举的笨丫头,一副生怕他会因为苦苦等她而耽搁公司的营运。
他不是没有脾气,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也懒得追问她在哪里高就。哼,现在真相大白,原来她是跟了沈寒。两年前,“永昌”根本是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罗映雪还真讲义气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小心你的映雪被带坏。”曾静言讥讽地勾起唇角。
“那……签吧。”曹苇杭敷衍地点了点头,不想在有求于他的时刻和他争辩一些人生大道理。哥和映雪的观感不同,他当然会选择相信映雪,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思想比较开放的人。朋友贵在知心,友谊是不该因外人一、两句恶劣的评价就变质的,像小时候,他就和班上恶名昭彰的傅衍平很合得来啊。
“办不到。”曾静言脸色依旧冷然。“沈寒和我同窗四年,真有诚意就自己来求我了,何必透过映雪这个中间人?”
“你们有过节?”曹苇杭想起映雪盛赞她老板是个绝世大美女,不免对哥哥的执意刁难多所臆测。
“你用不着过度联想,我只是看她很不顺眼罢了。”曾静言冷笑了声,轻易地看穿他的心思。
看样子不加把劲是无法达成映雪交托的任务了。曹苇杭的眼中精光乍现,冷不防地逆出一句教曹静言措手不及的话,“如果今天是桑小娴来求你,情况就另当别论了吧。”
映雪曾在写给他的卡片里提过一次,他老哥心仪医学系桑学妹的事传得整个南友会沸沸汤汤。他基于手足之情,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老妈,否则以她的个性,说什么也要立刻飞回台湾见见让她大儿子动心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