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到现在也有三年了,她长高不少,人显得清瘦许多,一身淡蜜色的肌肤依然和他初见她时一样,无时无刻不闪耀着亮眼的神采。她还是爱生气、爱骂人,还是动不动就蛮不讲理地扭曲他的心意。
不会了,这辈子不会再遇见这么可爱的女生了。
杨柳依依的时节,他没能好好和她话别,两个人只落得不欢而散。映雪气得掉头而去后,是不是会急着把他从心上抹去,就像交卷的前一分钟,忙用立可白涂去错误的答案,好把正确答案写上那样?她空下来的心,会用来装什么呢?
曹苇杭又叹了口气,枕臂躺平在泥土地上。蔚蓝的天空离他好远好远,几朵白云轻轻地在空中飘荡,他的心却沉在挥之不去的低气压下。
他没想到的是,罗映雪此刻正趴在桌上,无声地狠狠哭泣着,恨不得南非这个讨人厌的国家能在她睁开眼后从世界地图上彻底消失。
第六章
“苇杭,有映雪的信,快下来!”陈若歆每到了邮差送信的时段,总会到门口去等信。
久而久之,佣人们都晓得开信箱一事是夫人的专利,大家也乐得少走屋前的大院子一趟。
陈若歆在沙发上坐下,娴熟地用拆信刀把那封航空信件拆开。她每日盼的就是映雪的信了,虽然她一个月顶多才写一封信来,但陈若歆总固执地以最快的速度看到她的信,然后再一遍一遍地慢慢温习,直到收到下一封信为止。
比起子衿和静言,映雪贴心多啦。她那两个小孩超级独立,和他们讲电话,不出三分钟,电话彼端就会传来语气急促的声音,“妈,越洋电话很贵,没事了吧?没事我挂断了。”一气呵成,完全不给她说“有事”的机会。
唉,电话费是她付耶,她一点也不在乎每个月多花个几千块呀。
要不是映雪功课忙,不好意思耽误她念书的时间,陈若歆倒比较乐意和她通电话。
“真的?”曹苇杭边嚷边从三楼慌慌张张地跑下来。他刚和同学打完网球回来,在浴室淋浴时便听见妈妈兴奋的呼唤,头发还来不及擦干,就一口气地直奔客厅。
陈若歆扬了扬手中淡蓝色的航空信封,“一起看吧。”
说来,苇杭这个小子还真有心,怕映雪嫌麻烦而不回信,他每次写信给她,都不忘附上写好地址并贴好邮票的航空信封。嘿嘿,可是映雪都会把收信人的姓名改为“陈若歆”。
依她看哪,她三个小孩中,稳是这个老123<<最早成家。
陈若歆待儿子坐定,两人一块看信。
曹妈妈:
最近在准备模拟考,所以迟至今天才回信给你。我很认真哟,我想曹苇杭的程度大概落后我一截了吧。哈哈!
你上回提到,希望我考完联考到南非一游,信里附的旅游数据和风景明信片都很让我心动,尤甚是那张普勒多利亚林荫大道两侧开满紫花的照片,好象是在马路上才挂了张淡紫色的毛毯。我也不会形容,但那肯定是我看过最漂亮的紫色。不过,我可能没辨法去了,一来,我爸妈不会答应;二来,我很想到北部念大学,但爸爸不赞成,他说我要走坚持念北部的学校,就得自己付学费,因此我已经计画好考完联考后到补习班打工。
对了,曹苇杭申请大学的事有着落了吗?帮我问问他现在好吗?
最后,祝你愈来愈漂亮!
映雪“哼,好嫉妒喔!人家那么关心你的事呢。”陈若歆皱了皱鼻子,吃醋地对儿子怪声叫嚷。映雪不能来南非玩,实在让她好伤心。
“哪里。”曹苇杭已经是个一百八十公分的大个儿了,被妈妈一取笑,还是不免难为情地傻傻笑着。“妈,你都这么漂亮了,她还祝你愈来愈漂亮,那怎么得了?”
“哈,你写情书时有现在一半俐落就行啦。”陈若歆明明乐得半死,偏要讥讽儿子一下。
“你偷看我的信?”曹苇杭脸色一变,不敢相信开明的老妈会做这种事。
苇杭也太后知后觉了,她偷鸡摸狗的功夫都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通常她都利用他早上到浴室盥洗时偷偷潜入他的房间,用拆信刀小心翼翼地把信拆开,看完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信恢复原状。话说回来,苇杭真是太落伍了,情书写得像日记,比二十几年前曹亦修写给她的信还不如。
“喂,老妈我可是把每封映雪写给我的信都让你看喔。”陈若歆骄傲地抬起下巴,“这两年,我收到映雪寄来的信少说有你的十倍吧?”她不顾儿子铁青的脸色,故意掩口惊呼,“啊,我忘了,你好象只收到两张圣诞卡。”
曹苇杭看着无丝毫悔意的母亲,只能无言以对。他叹口气,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妈,也许映雪上大学后,会有很多人追。”
他对她的心意纯粹得像是不搀水的蜂蜜,无奈远隔重洋,早被冷冷的海水稀释,映雪能尝到的或许只剩淡淡的咸味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以前读大学时也有好多男同学追我啊。”陈若歆忽略了儿子的感伤,径自沉浸在往日的甜美回忆中。
“他们是看上外公的钱。”曹苇杭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陈若歆被儿子的话激得恼羞成怒。“你才得安分点呢。那些什么苏珊、茱蒂的,妆化得又浓,衣服又穿得暴露,三天两头就来约你出去。我郑重警告你喔,我绝对不会接受一个洋妞当媳妇。”
“妈,我会体谅你的。年纪大了,再想学好英文和洋媳妇沟通的确不容易。”
“我要告诉映雪,你欺负我!”她敢打赌,苇杭绝对不会对映雪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喂,你别一点玩笑也开不起好不好?”曹苇杭有些紧张。
这时,曹亦修刚好进门,曹苇杭狡诈地想报一箭之仇。
“爸,你回来了。妈刚刚才说到你当年不屈不挠,击败无数仰慕她的追求者,好不容易才做了外公的东床快婿。”
“年纪大了,得了妄想症吗?”曹亦修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挂在客厅的衣架上,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妻子。
一连被儿子和老公讽刺,陈若歆气得分不清敌我,也忘了先惹她的其实是儿子。
“啊,苇杭,你爸爸当年写给我的情书,我都还一一珍藏着呢。”她笑得好甜。“你要不要看看了文情并茂,很有参考价值哟。烈女怕缠郎嘛,或许你下次写信给映雪时就可以用上了。”
“你还在跟罗家那个女儿联络?”曹亦修不理会妻子的胡闹,严肃地盘问儿子。
“曹亦修,你又想从中作梗了吗?”愈是有人不赞成苇杭和映雪在一起,陈若歆愈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哼,十九岁就献身给我的烈女,麻烦你闭上尊口。”曹亦修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
若歆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拚了命就是想凑合苇杭和罗家那个女儿。在南非大概是闲得发慌了,她竟把他们二十几年前的风流韵事都拿出来向儿子炫耀,害得他在苇杭面前尴尬不已。“如果罗映雪和她哥一样优秀,我没话说……”
“爸,映雪以前都考赢我。”曹苇杭不服气地打断父亲的话。
“那个女孩子莽莽撞撞的,不过是只上不了台面的丑小鸭,有点小聪明只会更惹人厌。”曹亦修语重心长地劝导儿子,“条件比你差的男孩子都不见得看得上她了,你何必纡尊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