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敢……怕你会怕我,我不敢气、不敢恨、不敢恼火,什么都不敢……我不敢……怕到最后你连与我同坐一桌都不肯……”
呓语不断,说话的人却没有清醒的迹象,紧闭着眼,眉心仍纠结成峰,缠绕着化不开的阴郁。
这些日子他一定不曾好好睡过一回。殷若瞳心想,伸长双臂搂着他,让他靠在怀中,静静站着。
满心的疼楚涌上心头,逼出热泪。
“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我什么能力都没有,但如果陪在你身边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我就留在你身边,无论生或死,我都会在你身边。”伸手抚摸黑发,果然如千回所言,指尖的触感不若以往细腻。
他为她哭白了黑发……
“骁阳,虽然你听不见我的话,但天地为证,我爱你,永生不离不弃,只要能让你快乐,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能让你快乐,我殷若瞳无悔无怨。”
就算天下人辱骂她不知亡国恨、杀父仇,她也认了。
因为她就是爱他,她就是爱惨了他!
回不了头,也无法回头。
※ ※ ※
是梦的延续么?
他又回到烽火连天、狼烟四起的战场。
那燎原大火依旧,无情吞噬了陈腐败坏、用尽苍生血汗堆砌的皇宫,席卷尸首建构下的虚幻繁华。
大火燎烧再燎烧,他手上握有火炬,仍旧是那点火人。
漫天烟火、嚣尘蒙蒙,那将化为焦土的断垣残壁间,可还会有她的身影?
如今他懂了,她是因,是他颠覆朝代的因。
她也是果,为他承受逆天行事的苦果。
再一次,他救了她,不问逆天抗命或顺天行事,只要能救回她,要他受什么苦都可以,哪怕是相思之苦,哪怕是一厢情愿之痛,只要她活着,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风吹卷起千堆灰烬,朦胧间,眼前情景似曾相识--
那不断重复的梦境中,那荒芜的焦土上茕茕独立的身影……
她在!她在那儿!
他疾奔而去,不愿再让她从手中溜走。
背对他的倩影,像是听见了脚步声,缓缓转向他。
那天人绝丽的姿容噙着一抹浅笑,柔柔地看着他。
是了,这梦已走到尽头,他得到她,纵使只能在梦中,他此愿足矣。
焦土中独伫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是让他肝肠寸断的女子,是让他尝尽大悲大喜的女子。
他奔向她,她伸手向他。
这梦……终于走到尽头。
他终于能握住她的手,留住她的人,也将她---
搂进自己怀里,拥有了她……
“睡得好么?”见他唇边泛起微笑,眉眼颤动,似有清醒的态势,殷若瞳开口轻问。
怀里的头颅在她胸前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叹息,似乎仍未清醒。
“骁阳?”
身边如梦似幻的馨香让凤骁阳抬臂紧搂。梦境中,他拥她入怀,心满意足。
“终于……留住你了……”他咕哝。
“我不会离开你。”作了好梦么?殷若瞳微微笑了,抚过消瘦不少的俊美轮廓。
“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若瞳?”嗅进的温香、碰触的软玉逐渐真实了起来,凤骁阳睁开眼,入目的是柔软如棉的胸脯。
用力眨眨眼醒神,他退了些许距离,缓缓抬头。
不知何时已入了夜,月明星繁,有助于他看清搂着他的是何人。
黑眸里的讶然、不信,在错愕间藏也藏不住。
抱着他的人是“若瞳?”
“是我。”十指恋恋地滑过他的眉眼,游走挺直的鼻梁,抚过因惊讶而微启的唇瓣,双手小心翼翼捧托住那动人心魂的俊脸,凝视的眸里满是心疼爱恋的浓情。
是的,她只想让他知道,只想在他面前展现风情。
“你--”这仍是梦吧?
“你睡了好久。”她俯下身子,柔唇轻熨上他的。
下一瞬间,一双铁臂将她强揽进怀里,在唇舌相濡间注入更多浓情烈爱。
不是梦!唇上的温香柔软不是梦!
她肯看他、肯接近他、肯再爱他了?
“我爱你……一直都爱着你……”殷若瞳在短暂的换气空隙间困难地说着:“我……我没有不肯……只是……唔……不敢……”
凤骁阳这才知道,自己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
托起她的脸细看,眉心化不开的阴郁在这凝视间消散无踪,真心的笑迷眩了正凝视他的殷若瞳。
可以这么做吧?小小的念头像泡泡一样浮上心口。她能这么做吧?
他会怎么看她呢?
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期待,又暗自窃喜,一双小手爬啊爬的攀到他颈后,踮起莲足吻住他。
丁香小舌在凤骁阳呆愣的片刻怯怯探进他口中,坦然无惧地挑逗齿上柔软的肉壁,一圈又一圈,到最后,忍不住吸吮那讶异的软舌。
“唔……”俊美的脸浮上红潮,情动地呻吟出声,怀中人的热情令他又惊又喜。
他的若瞳竟……呵!
凤骁阳收紧双臂缠住水蛇纤腰,化被动为主动,含住她香甜的唇舌,回报她更深一层的热浪狂潮。
“嗯……”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热潮,殷若瞳激动得双眸泛起水雾,抱紧身前唯一的浮木。
她好爱好爱他呵!“骁、骁阳……”
“别说话。”此时此刻,无言更胜有声,心灵相通时,何须再多赘言!“我懂,你想说的我都懂。”
“嗯。”热泪因他一句“我懂”,再也忍抑不住地滚落。
“还是这么爱哭。”他笑叹,话语间净是疼宠呵怜。“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这句“好久好久”更是让殷若瞳泣不成声。
“别哭了,对身子不好。”
“嗯、嗯……”仍是抽泣不止。
“还哭?”
“我、我……停、停不下……”
这娇憨可人的模样逗笑了他,长指桃开她衣衫襟口,低头吻上诱人的锁骨,时舔时吻或轻咬,留下点点红印。
很快的,哭泣声教惊呼取代。
“骁……”
“方才的大胆到哪儿去了,嗯?”
“我……我只是--”
“怎么可能!赌一桌酒菜,凤骁阳那闷葫芦才不可能在净心池跟殷若瞳--
啊!”熟悉的雷公大嗓门突然杀进石亭,硬生生惊扰了浓情蜜意的一对鸳鸯。
“赫!”殷若瞳吓得震了下,连带不小心推了下坐在栏杆上的凤骁阳。
这股推力虽小,可来得太过突然,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凤骁阳一个不稳,向后倾倒。
“啊!骁阳--”
扑通!
月光下,水花如银浪--
四溅。
※ ※ ※
净心池畔,柳树围绕,其中一株柳树上倒吊了一团乌漆抹黑的东西晃啊晃的,乍看之下像个布袋,四周还围着几个人。
凝神细看,哈!原来是咱们苦着一张脸倒挂金钩的燕奔燕大爷。
他是招谁惹谁了,呜呜……
“该死的臭娘们!季千回你是存心作弄我是吧?明知道凤骁阳跟他那口子在净心池搞些--什么事儿,还跟我赌!”
“赌是一回事,可我没叫你来看啊!”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季千回笑道。“是你自己要进来看的,干我啥事?”
“是你说眼见为凭,我才进来看的!”他真冤哪!
“是你笨,呵呵呵呵……”
这娘儿们!燕奔气结,一股内劲乍升,扯动原先文风不动的柳树。
“当心啊,骁阳哥哥说了,你要是扯断一枝柳条,就多罚一个时辰。”
“我知道!”天杀的!燕奔气闷地嘀咕在心里。
他为什么老是上当,净做些蠢事?呜呜……“你们这票没道义没良心的家伙,就只会在这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