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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过密密麻麻的哨站和检查所,晴绢自下水道旁的一条大水管爬进了“文学社”,这是“文学社”内部人员才熟悉的一个管道,当她掀开铁盖的一刹那,恰好听见社员在闹哄哄地围着讨论事情。
“晴绢,你逃出来了?绍骅没跟你一起回来吗?”一位名叫于媚的清秀女学生,张着眼睛问她。
“他跟我一起回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大伙脸上堆着“愁眉”与“苦脸”,晴绢内心暗自大叫事情不妙。
管枪械库的罗嘉翰忍不住地发了声。“他听见你被武昌知府的两名家仆绑走后,就趁大家熟睡之际,带枪携炸药冲去救你。”
“什么?”她的心冷了半截。
“晴绢,你——别太激动。”蒋翊武试着安抚她那颗焦躁的心。
于媚过去抚着她的肩头,让她有个依靠。
“我们会想办法救他的,至少,我们已听说他父母亲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救他一人,该是不难。”蒋翊武坚定地给她一个保证。
“怎么救?”那口气有点丧气。
这点,蒋翊武无法立刻回答她,这也是他们刚刚围桌商讨的重点。
“我们人单力薄,可用的资源也没有我父亲那边来得丰富,国民政府现在也自顾不暇,能拨人马给我们也是有限,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呆楞地望着一道小灯泡喃喃自语,对周遭同志的绵薄之力,只叹是杯水车薪的无可奈何。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迷离黯淡的气氛,突然——
“我看我还是亲自走一趟!”晴绢爆出的惊人之语,吓傻了所有的同志。
“你别笨了!你爹现在已经六亲不认了,你才刚脱离魔掌,现在又再跳进虎穴?不成,我不答应!”社长蒋翊武持反对立场。
“不会的,好歹我也是他女儿,再怎样狠心的父亲,也不可能办自己的子女的。”晴绢驳斥。
“你醒醒好不好?失去一个绍骅,就够我们心烦意乱的了,你别再意气用事好吗?我知道你很爱绍骅,这一点,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得很,但现在到处是清廷所设的关卡,只怕你还没走进武昌府一步,就成了刀下亡魂,到时,若绍骅还活着,你叫我如何跟他交代?”蒋翊武发了飙,万万不能让晴绢再冲动行事。
晴绢漫步走向蒋翊武面前,双膝一跪。“社长!我知道革命尚未完成,我是不该循儿女之私给大家添这么多的麻烦,但现在绍骅生死未卜,就算革命成功,我活着也会生不如死,不如让我自己去碰碰运气,若有必要,我也会大义灭亲,杀了我爹,来促进民族大业的成功,我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古人不是有云:‘不成功、便成仁’吗?我相信我如此做,绍骅是不会责怪你们的。”
晴绢,你这又是何苦?”蒋翊武忙将她搀扶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作出了最重大的决定。
“好吧!要干就大家一起干,反正革命事业就是要抛头颅、洒热血,杀他一个是一个,杀他两个是一双。”他朝晴绢笑了笑。“不过,要在周详的计划后,才能有所行动,不能贸然行事,可以吗?”
听了蒋翊武的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晴绢才暗暗吁了一口气,不过,内心仍有一丝丝的愧疚,要所有的同志一起去冒这个险,实非她所愿啊!
第四章
在大牢内的绍骅,已经被折磨得快不成人样了,一次又一次地晕厥;又一次接一次地以冷水泼醒,在反覆不断的生理摧残下,绍骅的脑海中,渐渐地流失掉大多的记忆了!
“还装死,快起来!”狱卒又朝他裸露的背抽了一记。
绍骅毫无痛楚地晃了一下,眼眸是无神的。
“够了!别打了,再打下去什么都别问了!”夏云葆适时地出现,停止了狱卒无止尽的抽鞭。
他反常地掏出一条手巾,拭去绍骅嘴角的血丝,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和蔼声音,抬起他的下巴道。“小子,脾气那么倔作什么呢?对自己又没有好处,只要你说你们‘文学社’在什么地方,我想……我就让你和晴绢成婚,不止如此,还帮你们准备一栋欧式洋房,要多少银子都不成问题,干么老跟自己过意不去呢?”他笑得极为丑陋,脸贴向绍骅只有两指幅之宽。
绍骅微微漾起一点笑意,不说一语,豁尽剩余的精力朝着夏云葆啐了一口口水,咬牙叨齿地说:“你作你的白日梦吧!”
夏云葆当众受到羞辱,愤而夺下狱卒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两下,口中喊着:“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看楚绍骅韧性之强,再如何折磨也套不出他什么口供,于是将心一横,他抽出佩戴的大刀,准备一刀了结他的性命。
就在刀尖要刺向绍骅的腹部时,一名小兵慌张地冲了进来,大声嚷道:“大人,不好了,一群洋人和革命党的乱党,声势浩大地打过来了!”
“洋人?革命党?”他脑子里一阵杂乱,洋人怎会和革命党凑在一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急忙丢掉手边的刀,跟着那名小兵步出大牢,直到走至大厅,那浩浩荡荡的人马已快要进占整个武昌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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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一一年〓十月八日〓武昌起义前两天
蒋翊武在反覆思索了一个晚上后,立即拍了电报告知黄兴,将此地的危急情形详告细述,而黄兴眼见中国各省的革命热潮已趋成熟,当天便拨通电话至武昌同盟分馆,要他们以康德黎先生(即孙文的老师)的名义,调支武昌英商会馆的军队,一同起义,伙同“文学社”成员,先行围剿武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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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联合洋人反叛朝廷,罪不容赦!”夏云葆站在大门处,严声斥骂。
“你别再助纣为虐了,这种腐败的朝廷再不灭亡,不知还要做出多少丧权辱国的事。”蒋栩武站在第一线,手举枪械,毫无惧色。
双方相互喊话了十多分钟,蒋栩武见对方仍食古不化,准备下令开炮时,夏晴绢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爹!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你若肯归顺我们,我会央求国民政府对你从轻量刑、绝不刁难你好吗?”
“闭嘴!你这贱丫头,居然帮着外人来对付亲爹,枉然我供你上学堂,连基本的孝道都做不到,你还有何资格跟人家谈什么民族大业?”夏云葆已不逮念亲情,词汇极尽苛刻。
“爹!不是女儿不孝,而是你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人神共愤,我这么做是在帮你,你怎么……”
她的话硬生生被蒋翊武截断。“晴绢,没用的,你爹已不可救药了,此刻再不攻下武昌府,等清廷的大军赶到,一切全都完了。”
晴绢忍痛地默许了,她相信她的抉择,在天之灵的亲娘会谅解她的。
蒋翊武一声令下,炮声隆隆,所有人马同涌进武昌府,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惨叫声不绝于耳,现场是一片混乱,夏云葆见情况不妙,忙在随从的掩护之下,跃上一匹马,自后门先溜为妙。
“绍骅!绍骅!你在哪里?”晴绢在一阵厮杀的人潮中,直奔进黑暗的大牢,并高喊着他的名字。
“晴……晴绢……我……我……在这……”奄奄一息的楚绍骅听见晴绢的声音,如回光返照地喊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