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爸?”她的第六感果然没错,他们两个果然是一对夫妻——看来,她有个好的开始,一张开眼就见到父母随侍在旁。“那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没错?”
她果真忘了从前的种种一切!威廉在心里激动地想着。“是的,艾琳,你是我们最珍贵、最宝贝的女儿!”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欣慰地告诉自己——或许这样对玛莉安来说,是一件相当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是这岂不代表他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心中的芥蒂扫除,让他们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重新开始——他可以将艾琳当成自己亲生的女儿,而她也会视他为真正的父亲。
“那……爸,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既然人家都说他们是她的亲生父亲了,要是她还叫啥“先生”、“太太”的,就有点不太合情理了。
“你叫我什么?”威廉喜出望外地问。他担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因此他要她再说一次。“再叫一次!”
他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他听到艾琳唤他一声父亲了!
“你难道不是我爸吗?”李绢绢不解地看着威廉,不明白为什么她只叫他一声“爸”就可以让他兴奋成这个样子。
“当然!我当然是你父亲!”威廉连忙承认。“我只是太高兴了……真的!”玛莉安一开始还不能明了为何丈夫要骗艾琳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由艾琳的反应看来,她终于明白他的用意了——他要让艾琳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了吧?”
她知道这里是医院,虽然这里的摆设看起来不像——粉红色的墙、几幅雅致的挂画、薄纱做成的白窗帘……怎么看都像个女孩子的卧房。不过,她在进入这身体以前,曾看到不少医生、护士在走廊上走动,因此她清楚地知道,这里是家医院,而且很有可能只有有钱人住得起的医院。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身体——现在是她的了——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艾琳,我想你真的全部忘了。”威廉决定隐瞒她是因为自杀而进了医院的事实。“上上个礼拜,你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严重得差点让我们以为彼此永远失去你了。”
“哦,原来是车祸。”她看看自己身上多处的瘀青,和裹着纱布的手脚……这不像是“严重”车祸所造成的嘛,了不起是骑脚踏车跌得比较严重而已……嗯,也许她是因为脑部受到撞击,导致重度昏迷也说不定。
反正,车祸嘛,也不必太会理会它。“难怪我会到医院来。”
“艾琳,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别继续坐着,躺回床上休息一会儿,好不好?”玛莉安注意到艾琳的脸色一直都没什么血色,额头还沁出了点汗水,想必一定是累了。
“不必了,我觉得自己躺够久了,我要坐着。”李绢绢实在是躺怕了,就算对这个身体还不太能适应,但她绝不要再躺下去。“还有……妈,我肚子好饿,能不能给我点东西吃?”
她真的是饿了。想想,从她死后到再复活的这个阶段也过了不少时间,这些天以来她可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虽然当她还是个灵体时,用不着食物来补充体力,但她重新为人后,也过了几天……这些天她被剧烈的疼痛给折磨得快疯了,不要说是吃饭了,就连清醒且清楚的说上一句话都有困难,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进食。
“那好,我马上去帮你准备吃的东西!”十年来玛莉安第一次听到艾琳开口向她要求东西,感动之余也没忘了要立即去完成女儿的要求。
“艾琳,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请医生过来!”威廉可以直接以房间的电话联络服务台,要他们请社医师过来看照他的女儿。不过,有些话他必须单独和杜医师沟通。而这些事,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我会立刻回来的。”
“没关系,你们慢慢来。”李绢绢体谅他们也有点年纪了,不好叫他们像个小伙子似的跑来跑去。
不一会儿,整间病房又只剩李绢绢一个人。
“真是累啊,”她有感而发地说:“要不是我聪明,假装把从前一切都给忘了,那事情可就麻烦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好好地待下去吧。”幸好,她并不会杞人忧天,也不会想东想西让自己更难过。反正她来都来了,说什么也没法子回头,不如试着适应这种生活吧。
“咦?对了,他们不是外国人吗?”是啊,刚才自称是她父母的这对夫妻明明就是高鼻子、深眼窝的外国人啊。“那我怎么听得懂他们说的话?”
她英文虽然不算太破,可也没好到可以对答如流,而且有时候对方说得快一点,她可能就必须要求对方不断重复。可是这样的情形刚刚完全没出现!她不但听得懂,甚至还可以毫不迟疑地回答——虽然她以为自己说的是中文,可是看他们的表情,他们完全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这岂不表示——她说的是英文?
灵魂附体果真神奇!虽然她的印象里自己不太会说英文,但是她的身体却牢牢记住了这从小到大使用的语言——连带的,她也会说英文了。
是啦,她现在真的再也不是李绢绢,而是艾琳了。
真的,她发觉其实在她心里的某一部分,已经认同了艾琳就是李绢绢,而李绢绢就是艾琳的这件事。她们两个从今以后也不必分彼此了。
“放心吧,艾琳。”她闭上眼对着不知芳魂何处的艾琳道:“我一定会好好的过完这个人生,不带任何一点缺憾离开这人世的。”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艾琳做些什么,不过她想,不辜负她的人生也许就是最好的回报吧。
☆ ☆ ☆
维克相当不耐烦的坐在客厅里。他的表情明显的表示:他对这种无意义的等待十足的厌恶。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今天都一定得回到这里来迎接他的“妹妹”回家。
妹妹?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她也算得上是他的妹妹?她充其量不过就是戴凡波家里一个无声的幽灵而已——连老鼠在无聊的时候,都会发出吱吱的声响,提醒人们它们的存在;而他这个“妹妹”,却连躲在暗处里的老鼠都不如,整天窝在没人发现的角落,以怨怼的眼光瞅着每一个人——她那阴沉的态度,好像整个戴凡波家族亏待了她,让她承受了无比的痛苦。
天晓得,他父亲为了让这个“妹妹”能够自在地待在戴凡波家族里,不但让她拥有了这个姓氏——即使她只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同时还以几近讨好的态度对待她。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知感恩的小鬼,不但不领情,还将他父亲送她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给扔在地上。
如果她觉得在戴凡波家族里找不到她要的亲情和关爱,那么她大可以一走了之,让所有人找不到她,然后永远的离开。如果,她需要别人的爱和关怀,那么她就应该开口要求,再不然就是做些让人有理由疼爱的事,而不是以她的乖戾态度作消极的抵抗,最后再以最懦弱的行为——自杀,以求得别人对她的注意,同时让所有人深觉对不起她。
他父亲和玛莉安或许会,但他绝对不会——他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以这种威胁他人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人,即使这人是他“妹妹”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