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要教她和歌唱队伍中的小伙子手挽手唱歌跳舞,尽兴一场,充其量她也只是敢在嘴上说说,真要身体力行,等以后她的胆子练大一点再说了。
既然胆子不够大,为了不虚此行,只好便宜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努力欣赏这边地的风情奇趣。
“跳舞不行,我们就玩别的。”她目光炯炯的望向也一脸如痴如醉的木清欢。
“好啊!”这会儿变成她是小雨的妹妹了。对于玩耍这件事她可是一窍不通的,“可是——玩什么呢?”
小雨早就看准了河岸、曲桥边满是戏水放灯花的人潮。
灯花盈盈摇摇,将沟渠水河映得光迸水灿,宛如一条五彩之河。
仗着身子娇小灵巧,小雨毫无困难的挤上了石拱桥上,来不及喘气,她便一鼓作气的蹬上拱桥的护栏上。
一条斑斓如玉带的河水便呈现在她眼前。
“欢姊姊,你瞧——”她张口嚷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汗从木清欢的额头渗了出来,濡湿了发根,太多的人和声音,令她头脑晕眩,心跳加剧。
她的身子一向纤弱,本就经不起折腾奔波,从汴京到云南,已到忍耐极限,还没休息够又被精力充沛的小雨拉出来,在新奇的心情一过后,身体的疲乏就抬头了。
她轻拭了额际的汗珠,担心的拉拉小雨的袖子:“小雨,咱们回宾馆去吧——”央求的语音未落,身子冷不防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拦腰撞上,她娇弱的身子毫无选择能力的扑向两手悬空,兴高采烈的小雨。
“啊——”
一声长长的喊叫声划过人潮的耳膜。
小雨的身子像断线的纸鹞,呈大字型,笔直掉进河里。
“小雨——”木清欢也选在这紧要关头的时刻昏了过去,而一双从人群中凸显出来的臂膀适时的接住她。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灵敏若猿的黑影已纵身从石拱桥跃入河底——
“有人落水啦……”人群也有了反应。
“不不不!有人下水救人去了……”还是七嘴八舌的声浪。
※※※
小雨呻吟了一声,眼帘缓缓的张开来。
她有些虚弱和浑沌。
奇怪,是谁长了双这么好看的眉毛,黑黝如潭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也不瞬的瞪着她看;“瞪”?妈呀,该不会是阴曹地府里的牛头马面吧?也只有传说中的他们才有这么大的眼珠。
“哇!我还不想死啊!”她用双手蒙住了双眼,拒绝眼前的“夜叉”来迫害她。
一直坐在她床榻那双“牛眼”主人忍不住开口了:“喂!姑娘——”
他的声音钻进她耳朵,小雨躲得更远了。
“姑娘!”他的声音沁入了一点不耐烦。
怪哉!这夜叉的声音还真不是普通的悦耳动听,这般低沉浑厚的音色是她生平头遭听见。
“你这牛头马面不要靠近我!”
牛头马面?
段骁下意识的摩娑下颔,两道漂亮的眉却悄悄的拧了起来。
他不再试图和小雨说话,因为很明显的这落水的姑娘神志不清。
她居然说他是“牛头马面”?
这一刻他竟也真的怀疑起自己的长相来。
小雨蒙住眼睛许久,自己倒憋不住了,她偷偷地看他,起先是张五官端正的俊脸,虽然陌生却很有味道的轮廓,他虽没有开口,他那双漾满审视和慑人的眼睛却直直的落在她脸上。
也就是说小雨这偷偷一瞥,正和他的眼眸对个正着,在他那焕发内蕴光彩的黑眸注视下,小雨慢慢涨红了脸。
她终于慢慢坐正了身子,也将双掌从脸上放了下来。
一股突如其来的温柔像丝绵沾着了胭脂,在段骁的心底溶化开来。
她有双灵活清湛的眼眸,睫毛黑翘如扇,小小的丰唇仿佛宜嗔宜喜,一头秀发乌黑柔顺,更惹人爱怜。
他直视不讳的眼光让小雨更加脸红,她没什么应付男人的能力,不过、很明显的是她看错了人,眼前这男人和牛头马面实在差太多了,于情于理她该道歉的。
“对不起喔,我一时神志不清看错人。”说完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段骁先前积存在心底的不豫之气终于散了些,虽然孔老夫子曾说过不与小女子计较诸如此类的话,可他这辈子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当作丑陋无比的牛头马面看待,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于自尊而言,多少受到一些伤害。
他让自己恢复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状态。“方才大夫来过,姑娘幸无大碍,只是落水时喝了几口水,如今你也清醒过来,我的责任也了了。”
“是你救了我?”
在她落水,几近昏迷时,曾感觉到有双强壮有利的臂膀拦腰带着她前进,再过来,意识便迷糊了。
他不打算回答她。
会救她一条小命不过是凑巧,一种下意识的行动,他不喜欢大恩言谢的那种场面。
但出乎他意外的,小雨也没有谢恩人的任何举动,她把薄被一掀,头低着寻找鞋子时才发现:“咦?我的衣服?”此刻她身上穿的是套衣料普通的平民装束,绣花鞋倒是还好好的摆在脚几上。
她那狐疑和指责的眼眸让段骁打破往例地替自己辩解起来:“你落水时,衣衫尽湿,是我请客店店主夫人帮你换的。”换言之,他可一根指头都没碰到她。
这种事不撇清不行的。
“谅你也没这胆子!”她狠瞪他一眼。
好奇怪!这么熟悉的句子,怎地这女孩子也说得如顺口溜呢?段骁被她那昙花一现的非常气势唬得一愣一愣。
“我不是没胆,是觉得不值得。”
“什么意思?”小雨怔了怔。
段骁望望她全身上下,嘴脚挂了吊儿郎当的邪邪笑容,“我对黄毛丫头的扁平身材没兴趣!”
小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气得哇哇叫:“你的意思是说……你这牛头马面,一脸油腔滑调,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八蛋、臭鸡蛋……”
看她气疯得像跳蚤一样到处乱跳,段骁微微一哂,“看来你的恢复能力还不错!”
“你少来!告诉我,我的欢姊姊呢?”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好女不与男斗,放他一马。
“她在隔壁房。”
小雨往他的脚板一踩,充耳不闻他的诅咒声,像阵小旋风似的卷了出去。
“欢姊姊……”她站在客房的通道上,拉开嗓子便喊。
“你存心把整个客栈的人全吵起来吗?”扭曲着脸的段骁顾不得痛也跟着冲出来。
“欢姊姊……”小雨懒得理他,逐一去敲人家的房门。
段骁低吼了声,冲上前掩住小雨的嘴,在她的耳边咆哮:“闭嘴!”一手拎起她的衣领踢开了另一扇门。
他后悔得不得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宁可花五百两银子请人去救这个小母夜叉,也不想跟她有任何关系!
床榻上的人的确是木清欢。
“欢姊姊!”小雨扑了过去,“你还好吧!”
木清欢宠溺的轻拍小雨的背。“我没事,我看见你掉下河,一时太着急,居然……我真是太不中用了。”她委屈的责备自己。
“这又不是你的错,更何况那个‘牛头马面’已经把我救起来了,我好得很哩。”她很大人样的安慰木清欢。
“牛头马面?”木清欢瞄了眼斯文优雅的段骁,一头雾水的问。
虽然她是“轻问”,可字字清晰的传进两个大男人的耳朵。
段骁寒着脸,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另一个褐色衣衫的男子则不然,他的嘴角和眉毛已经古怪得纠成一团,却又要辛苦的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