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你的琴,是你奶奶买给你的。”
莫吟霏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怒,她什么都没有了,敬老尊贤也不必要了吧!乖宝宝也不必当了吧!
“既然你知道琴是奶奶买给我的,你凭什么卖掉它?”
“你法律念到狗肚子里了吗?你奶奶全部的财产就那把琴,她把琴遗赠给你,其他人完全没分到遗产。大家疼你才不跟你计较,今天你做出让莫家丢脸的事,我不能再姑息下去。”
“你胡说,我没有任何对不起家里的事。”
居然敢顶嘴,这是什么规矩!
“好好的检察官你不嫁,反而跟个不长进的法警鬼混,我的脸被你丢光了,这还没有错?”
老人气咻咻地大骂,龙头拐杖蹬得地板格格响。
闹到这个地步,莫吟霏豁出去了,反正她在爷爷眼里已经很烂了,那也不必再伪装乖巧善良了。
“爷爷,如果你那么喜欢程定安,你嫁他好了。”
老人气得胡须都根根竖立。“住口!”讲那什么话!
莫吟霏冒火的眼眸毫不畏惧地迎视老人。“把我的琴还给我!”把我的爱情还给我,把天衡还给我。
莫爷爷目光中闪过近乎残忍的坚毅,子孙不听话就要教训,而教训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夺走她最在乎的东西。
“那把史氏名琴很热门,我早上说要卖,下午人家就捧着现金上门把它带走,银货两讫,它已经是别人的了。”
莫吟霏脸色刷地一声变白,往后就倒。
王妈扶住她,心中万分不忍,求情道:“老爷,那把琴是夫人买给孙小姐的,您还给她吧!”
是啊!那把琴等于是奶奶的替身,有它在身边,就像奶奶始终没有离开,她不能失去那把琴!
莫吟霏扑上去抱住老人,激动的泪随着哽咽的哀求,霎时崩落。
“爷爷,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到死都听你的话。你要我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我嫁谁就嫁谁,求求你把琴还给我……”
莫爷爷干干皱皱的老脸闪过一丝悔意。
不该卖那把琴的,留着它反而更容易逼霏儿就范,他失策了。
“仲介商已经付钱取走,怎么能要回来?据说买家是大提琴新秀,一直在找史特拉第瓦里的琴,好不容易买到,天皇老子也不能叫他还回来。”
双腿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莫吟霏摊在地上。
失去杜天衡、失去大提琴……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一切凭依,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力量。
“站起来!你那是什么样子?不过就是一把大提琴,只要你乖乖听话……”老者口气和缓许多:“爷爷再买一把给你。”
她不要别的大提琴,再好再名贵的也不要,她只要那一把。再好的男人她都不要,她只要杜天衡……
但她什么都没有了……
王妈抱住她,摇着她的肩头。“孙小姐,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哭吧!哭出来比较好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吟霏突兀地笑了起来,高亢的笑声从她扭曲的嘴角不断逸出,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也止不住。
“闭嘴!”
“你不要吓我啊!孙小姐。”
莫吟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要听,她不理会莫爷爷一声比一声更趋沉冷的喝斥,也不理会王妈苦苦央求……
她只要一直笑,笑就不会伤心,笑就不会难过,这个世界才不会悲惨得令人想一头撞死,她要一直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爷爷不会有错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要不然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不好!
好痛,心好痛,她不能停,她要一直笑,停下来她就会痛苦得死掉……,笑才能忘掉伤心的人、伤心的事,她要一直笑……即使胸口只剩下游丝般的一口气,她仍然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章
连家瑜挺着大肚子整理卷宗。再过几天就要开始请产假,她这几天特别忙,忙到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从前莫吟霏帮她做多少工作。
新来的法官要有昔日长官一半体贴,快临盆的她就不会忙到连宝宝都替妈妈喊累的地步。
右手边的同事叶书记官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小声咬耳朵问道:“家瑜,莫法官真的发疯了吗?”
脸色倏地一沉,连家瑜朝同事怒目而视。“你胡说什么?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才发疯!
叶书官讪讪地回嘴道:“甭瞒了,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庭务员说莫法官开庭情绪不稳,只要被告讲话音量稍微大一点,她就开始头痛。没征没兆地,还会突然狂笑,吓得民众以为法官中邪了。院长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强迫命莫法官留职停薪,回家休养。”
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打听得一清二楚,干嘛还来问她?穷极无聊传八卦打发时间吗?这种心态最要不得!
连家瑜冷着脸哼道:“莫法官静养一阵子就没事了,我会把你的关切之意转告给莫家知道的。”
叶书记这一惊非同小可,连连摇手。“千万别说,要被其他莫法官、检察官们听到我刚刚讲的话,以后就别想在法院混了。”
连家瑜朝他投去轻蔑的一瞥,口气还是冷冷的。“在人家背后说长道短是不道德的,国家付你钱不是请你来散布八卦。”
叶书记官不敢接腔。孕妇火气大,他惹不起!
左手边的同事打圆场道:“莫法官人很好,我们也都希望她早日康复。不然这样吧,我们一起出钱,买束花送给莫法官。”
叶书记官第一个举手赞成,将功补过的心态相当明显。
连家瑜摇了摇头,婉拒同事的好意。
“莫法官家里人多,不适合静养,她现在住在朋友家。朋友家开花店,花多得淹出来,我们再送花没意思。”
“那改送鸡精好了。”疯病吃鸡精有没有用?
连家瑜又瞪了叶书记官一眼,还是摇头。“不用了,我去看莫法官的时候,会替大家转达的。”
大伙人碰了几次软钉子,也就不再坚持,各自回去工作。
连家瑜强颜欢笑,却掩不住眉间忧愁。
莫法官,你快点好起来,家瑜很想念你,本来还想请你替宝宝取名字,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唉!难道红颜当真薄命?
雷鸿远放下报纸,朝门口罚站五小时的男子投去同情的一瞥。姑且不论其它,这小子的毅力还真不是盖的。
将“早日康复”卡片插在紫白相间的桔梗花瓣中间,蓝慕华将花束递给不支薪的快递工。
“鸿远,帮人家送花。长庚医院八楼第七病房。”
雷鸿远指指外头站卫兵超过五小时的大个子,放心不下。
“不要紧吗?”瘟男会不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强行入侵啊?
蓝慕华将快递工推了出去。“不要紧的,他是霏霏的朋友。不见到霏霏,我看他是不会走的。”
“小蓝,千万别心软喔!”雷鸿远恶质地道:“他比栖兰山的千年桧木更壮,站一站不会死的。想想他把你朋友整得多惨啊!这种人就是欠修理,活得难过、死得难看也是他自找的。”
耳音特好的杜天衡一个字都没听漏掉,杀人目光在雷鸿远背后干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死没人哭的浑帐!又不干他的事,他多嘴做什么?
蓝慕华将存心找砸的雷鸿远往外推,催促道:“别啰嗦,我知道该怎么办。快点去,迟到对客户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