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景伤情?他觑了她一眼,马上就明白了。他拍拍她的头,轻声哄着:“出来玩应该开开心心才对呀,别胡思乱想跟自己过不去。”
“我……。”天芷不知如何伪装心头隐隐的邑郁。毕竟她曾是如此真心诚意、无怨无悔地付出了感情——给了一个不懂珍惜的男人。那种献出真心,却被绝情糟蹋的感觉着责难受。
今天旧地重游,人事已非,虽然事过境迁,天芷心中几乎已是云淡风轻;但是,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一旦被景物勾起不堪回首的过去,总还是无法避免一阵慨叹和唏嘘。
“没关系,”研玺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温柔地抚着天芷毫无表情的脸颊,眼神充满着体谅与心疼。“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换地方呀!或者我们回台北,看你想去哪儿都行,嗯?”
“不要不要!”他停在她脸上的双手,传送出一股醉人的温暖,天芷突然像被大槌子打醒似的,恍然大悟自己无异是世界上最傻、最偏执、最无聊、最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到现在还陷在士闽布下的无情网中,而忽略了研玺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呵护。
想到这儿,天芷赶忙转了话:“你别误会啦,人家所谓的‘触景伤情’,是因为……因为7-ELEVEN明明近在眼前,却不能进去买杯饮料解解馋,只能望梅止渴,当然就……触景伤情喽。”丢下一个无厘头的解释,天芷挤出自认为最完美的鬼脸,为这段转得极硬、极不自然的话划下句点。
“喔,原来是这样啊。”研玺倒也识相,没再追问,会心一笑说道:“原来是我疏忽了你的‘生理需求’。好吧,下车,随你爱喝什么都行,就算要把7-ELEVEN搬光,我都依你。”
再回到车上时,天芷捧着甜滋滋的思乐冰,满足地吸吮着。“嗯,好甜好甜,perfect!”她将塑胶袋中的“蓝水晶”递给他,模仿着电视广告中金元萱的怪声怪调:“蓝水晶,我的男朋友。”
“小笨蛋!”研玺接下瓶子,也学了个张菲挤眉弄眼的招牌动作。“这个……这个……谢谢啦。”
“哇!好像喔!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天芷被他一逗,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研玺挑挑眉,故作神气耸耸肩。“你以为只有你家有电视啊?”说完,便将瓶子装回天芷握着的袋子里。
“唔,”天芷仍停不住笑。“你不喝啊?”
“现在要上路了,开车不喝水,喝水不开车,待会到了和平岛再喝。”
“干嘛,绕口令啊?”天芷将手中沉甸甸的重量杯迅速捧至研玺面前。“怕你流口水,施舍一点给你吧。”
研玺为免被眼前胖鼓鼓的饮料杯挡住了视线,连忙啜了几口敷衍敷衍。天芷笑吟吟瞅着他的和颜悦色,刹那间又有了鬼点子。“对了!你叫Happy,Happy者,快乐也,而所谓的‘思乐冰’,顾名思义就是‘思念快乐’的意思喽!所以呀,以后我的家一定要有7-ELEVEN作邻居,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天天喝思乐冰,天天想你。哇!我詹天芷真不是普通的聪明!”说完,禁不住眉开眼笑,得意洋洋。
“你喔,不只是聪明,还聪明过了头呢。”听她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研玺虽觉得啼笑皆非,却不由得欣喜若狂。他将她紧紧揽着,怀抱里满是爱宠。他欣慰地抚着她柔软滑顺的秀丽长发,在她耳畔轻声呢喃:“傻瓜,嫁给我不就可以天天见到我啦?何必天天借着吃冰来想我?得忍受日日思君不见君的痛苦不说,搞不好还吃成了大胖猪。”
天芷缓缓扬起头,用最纯真的美对他微笑,停驻在他坚实温暖的臂弯中。
半开的车窗斜斜洒入和煦、金黄的阳光,在天芷水清清的侧面镶出一道耀眼的轮廓。她偎在研玺的怀抱中甜甜笑着,任发丝拂过酡红的脸庞,仿佛倾听了风的告白,徜徉在一片奥妙优美的天地中……。
☆ ☆ ☆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久违的和平岛。
甫下车门,迎面的海风几乎是倾泄而出的,前呼后拥将人连衣带心撑得满满盈盈的。
眼前这片海景,在四季更迭中,换上了变幻万千的舞衣。好风如水,漫天漫地袭来,吞吐间,尽是春的气息、苏醒的喜悦。
研玺牵着蹦蹦跳跳的天芷,走进以奇岩异景闻名的和平岛滨海公园。
天芷一会儿蹲在桥边找寻螃蟹的踪影,一会儿又拉着研玺凑过去瞧瞧钓客们的收获,乐得手舞足蹈,跟个初次出游的小朋友似的。
沐在怡荡的春阳下,漫步在无垠的清景中,投身自然的情怀亦随着亲近这片好山好水而开展。
顺着V形谷徐行下坡,踅过小木桥,前景顷刻间豁然开朗。一方洋溢着瑰丽的山色,一方拍打着磅礴的浪涛,成串织成一脉沁人心脾的清新山水。
四周罗列着各形各样的奇岩怪石,构建出已然一体的瑰异景致。天芷喜出望外地跑向前,伸腿一蹬,纵身跃上一颗怪石,微仰着头,张开双臂赞叹着。
好一片蓝茵茵的天、水滟滟的海!
海风的纤指,抚弄着水波袅袅,也撩拨了她的心弦。
研玺也跟着跳了上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到海边来了。”他的眼神,悠悠地投向远处飘然而至的帆影。
“哈!”天芷打趣地笑道:“说起来,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悲哀了!像我这种闲人,自由自在,想到哪就到哪,也不用跟任何人请假。”
突然间,话锋一转,她的音调低沉了下来。“只是没人陪,自己一个人来海边吹风,乱无聊一把的。”
研玺仔细地听着,跟着也苦笑了一声,问道:“你以前常到这儿来吗?”边说边在地上蹭了蹭,拨去了一层细沙,岩上透出鲜明的士黄。
“嗯。”天芷微微颔首,朝前走了一步,迎向片片光影。凝望着下方那片幽蓝无垠的海。“只可惜,往日如过眼云烟,回忆也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灰,记也记不清了。”
研玺有感于她的咬文嚼字和若有所思,从她身后环上她的腰,柔声问道:“你——还想他吗?”
“呃?!”天芷猛然一惊,下意识转过身来面对他。不记得自己曾对他提过郝士闽,怎么他竟问得如此顺口,仿佛洞悉了一切似的?
“天芷,每个人都有过去,你愿意说就说出来,不要顾虑我,更不要憋在心里闷得慌。我只想为你分担忧愁、分担伤痛。相信我,如果你想找人倾诉,我会尽力做个好听众的。”他的声音,没有明显的抑扬顿挫,却揉着令人感动的真切与恳挚。
“我……其实并不想他。我是说,我的前任男友,也是我的初恋情人。只不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那么美,美得让人恍惚、美得让人摸不清、猜不透,甚至——不切实际。我好怕……。好怕……。”天芷说到这儿,突然吞下了未完的话,眉头瞬间紧紧纠结起来。她无意识地伸出手略过长发,一派地飘逸引人。
“怕什么?”研玺匆匆攫往天芷低垂的双手,定定地注视着她,真切地问:“怕我负了你?”
天芷浅浅一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知怎的,脑中乍然浮现晓君那套“小心富家子,他们都把真心当狗屁”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