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掠过一幕幕既黑暗又模糊的影像,她记得在这个厅堂内曾经发生过一些事,一些很……可怕的事。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脚步向前移动,眼前仿若出现了一具躺于地面的男子,他的神情呆滞、满身流着不明液体……
对了,她记忆中的厅堂不是这样冷清,她最后一次来到这厅堂时,意外地多了许多人,好像有护院叔叔,他们偷懒没有巡院、守夜,反而一个个躺于厅堂各处……
她感到胆战心惊,不敢再移步向前,总觉得一直藏于心中的谜团将解开了。
不知为何,她没有一丝喜悦,反觉得记忆背后有一般可怕惧意朝她袭上,教她直想逃避,可是──
她不能!十年来她不断地想找寻失落的记忆,却徒劳无功,如今……她手中就握着这个机会,她不能再逃避了。
\"冬儿。\"管扬晏拉住她,\"够了,你瞧起来真不对劲,今儿个我们先回府,改天再来拜会庄奇……\"
戚染冬未将他的叮嘱听入耳,惊骇地甩开他的箝制,朝他摇了摇头,又突地抓起他的手,在其掌心上写字──
不,我就快想起了,让我想起,别给我逃避的机会……
管扬晏蹙下眉,\"想起?难道你曾经遗忘了什么?\"
她郑重点头,继续在他掌间书写──
是的,但我不知道我遗忘了什么,所以我才要努力寻找……
\"我知你想要继续寻找失去的记忆,但是……\"他的掌缓缓捧住她的小脸,一双冷眸显得忧心忡忡,\"我觉得你变得很不对劲,我很担心……\"
戚染冬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不行,今儿个就到这儿为止,咱们回去吧!\"
戚染冬瞪大眼,倏地一把推开他,强烈地摇头表达不愿。
\"冬儿,听话!\"管扬晏朝她伸出手,意图化解她突如其来筑起的戒心。
戚染冬瞪视着他递上的大手,脑中同样浮现了一只手,只是那只手柔雅细白,带着浓浓的慈爱……
\"轰\"的一声,她所遗忘的过去,顿时阵阵涌入──
多年前的那一夜,娘亲也同样的向她伸出手,脸上带着焦急神情,跟她说了好多、好多话。
娘,护院叔叔为啥躺在门边动也不动?他这样睡着是会染风寒的……
娘,爹呢?他上哪儿了?娘,为啥你都不说话?
娘,你怎么了?为啥你的眼睛出水了?
娘,为啥叔叔要压着我?
娘,为啥我不能出声?好,我是乖孩儿,所以我会乖乖听话不出声。
娘,你是不是要去找爹了?
脑中的画面停顿在娘亲的哀伤回眸,那凄迷的眼神几乎要拧碎她的心了,她想开口安慰娘亲,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接着……接着……
接着她的眼前蒙上一层可怕的腥红,目光转向倒躺于地的护院叔叔及其他下人的身上,原来……他们并非偷懒打盹,而是……他们都死了!
然后她看见娘跑了出去,接着……爹出现了,她想出声喊爹,又想起娘亲的嘱咐,所以她乖乖地闭口,而后──
\"啊──\"她无法承受接下来的回想,漫天红雨笼罩住了她,教她无法挣脱。
\"爹──娘──\"无意识中,她挣脱了十年来的恶咒,无法自抑地尖声高喊,\"不要啊──爹……娘……\"
管扬晏惊骇地凝看着。冬儿,她开口说话了!
快步上前,管扬晏一把将喊得凄厉及狂乱的她用力抱住,阻止她不断捶打自己的自残行径。
\"冬儿,别这样。\"他用力拥住她,心疼她所受到的内心煎熬。
渐渐地,小拳转而在他背后落下,大大小小、力道不一的捶打,都在诉说她所承受的椎心泣血之痛。
\"呜呜呜……\"她的喊叫声平缓了下来,徒留破碎的呜咽。
\"冬儿,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待她平静下来后,管扬晏在她耳边低问。
戚染冬一脸茫然,颊边的发丝与泪水交织在一块,使她看起来柔弱又狼狈。
她究竟是受到何种强大打击?
这疑问在见到她失控的喊叫、捶打后,随即浮上心头。
失焦的瞳仁逐渐凝定于他脸上,热泪再度滚落脸庞,她张口发音:\"管……\"
\"管扬晏。\"他接口,大掌抚上她的颊,感受到她的泪熨上了他的手,\"冬儿,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会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她眨眨眼,茫然且惊骇的眼眸泛红,鼻头一酸,脑间又浮现爹娘一一倒地的残酷记忆。
\"啊──\"她再一次发出凄然的尖叫声,接着眼前一黑,紧接袭上的黑暗将她全然吞没。
管扬晏飞快地接住她瘫下的身躯,抿起的嘴角噙着一丝阴冷,冷眸却悬着重重忧焚,一个弯腰将她抱于怀中跨出厅堂。
此刻,元泽夏与李大妈正好闻声而来。
\"小姐、小姐!\"李大妈一眼即瞧见满脸泪痕的主子,连忙上前追问:\"姑爷,小姐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管扬晏回头瞥了眼厅堂,\"冬儿她似乎受到刺激,想起了什么,刚刚……她受惊得尖叫起来!\"
李大妈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脸色随即一白,颤声说道:\"这里……这里就是老爷及夫人……身亡之处……\"
第六章
管家西厢房整夜烛火通明,大夫及熬药的丫鬟们进进出出,看得一旁的管夫人既担心又害怕,一见元泽夏踏出房,连忙抓至一旁问话。
\"泽夏,究竟是发生啥事?你们不是过去拜会人家,怎么反倒是冬儿被横着送回府呢?大夫呢?大夫又怎么说?是风寒病情加重,还是……\"
\"夫人,停停停。\"元泽夏赶紧喊停,唇边勾着一抹淡笑,安抚着心焦的主母,\"少夫人她不是因为风寒加重,而是因为受到惊吓导致高烧不退。\"
\"那、那会不会有事?\"管夫人忙不迭的追问。
\"夫人,放心吧!大夫说只要烧退了就没事了,你甭担心。我请丫鬟送你回房休憩,少夫人的情况一好转,我即刻差人通报你一声好吗?\"元泽夏咧开唇,吐着骗死人不偿命的安抚言辞。
\"这样……\"管夫人犹豫了下,遂点了下头,\"好吧!喜儿,咱们回房吧!\"
\"是的,夫人。\"喜儿连忙来到她身边,扶着她离去。
见管夫人离去,元泽夏这才转身踏入房,房内除了几位服侍的丫鬟外,还有一位正为戚染冬把脉的老大夫,李大妈则是焦急不已地立在床榻旁。
\"大夫,我娘子的高烧何时会退?\"坐在床侧的管扬晏一派冷然,态度自若平静,丝毫瞧不出他正为戚染冬的情况担忧不已。
老大夫蹙紧眉、缓缓摇了下头,又捻苍白长须,一副若有所思样。
李大妈破他的悠哉样给过急了,忙失声一吼:\"大夫,快给我说清楚,否则我老婆子今儿个就跟你没完没了!\"
见李大妈一手箝制他的脖子,老大夫赶紧出声讨饶:\"大娘,你放开手,我说、我说就是了。\"
\"那你就快点说!\"李大妈虽然松开了手,眼神却恶狠狠地瞪着老大夫不放。
老大夫这会儿不敢再卖弄,直接说出诊断:\"管少爷,依老夫的诊断……老夫实在找不出少夫人的病因……\"
\"你这死蒙古大夫!\"李大妈恼怒的一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