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宓!”白子霖一副很乐的模样,“我告诉她——”
房门突然开启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白子霖的笑容瞬间完全褪去,像川剧变脸一样的,换成一张冷凝不带感情的脸孔。
李宓一身白的站在门口,就连那张小脸也白得不见血色,一样深邃的黑眸却有些游移,几乎是不愿也不敢的避开正视江笙的目光。
“起码要三个月。”白子霖冷冷的声音瞄向李宓,那副突变的神气,不由得让江笙挑眉。“那是最快复原的期限。”白子霖一脸鸟不拉几的表情,那是医生的特权,“当然!如果是有人细心照料的话。”
很襥!很屁!江笙瞪着自己的老同学。
更令他不解的是,李宓为什么一脸认命的表情?那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更甚者,那一向傲岸的眼神波动着某种光烁,像是忏悔之类的,盈耀着某种脆弱——
脆弱?江笙的心一揪,不知打哪儿来的一阵疼楚。
“最好每天换药,记得按时来这儿报到。”白子霖还在那儿一脸理所当然的吩咐李宓,递给她一包药袋后,又转向表情沉吟的江笙,“可以走了,你还赖在这儿做什么?”
不可思议的瞪视自己的老友,江笙一边嘟哝着一边直起身子下床,“当医生这么了不起?”
白子霖神气巴拉的表情,悄悄的泛露一抹笑意,“千万别劳动你的左手,否则真要废了,神仙也难救啊!”
话是对着江笙说的,身后李宓的脸却更加惨白。
经过好友身旁,江笙面无表情的压低声量,“白子霖!你又在造什么孽?”
“我在让你‘真正休假’。”白子霖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笑意,然后突然出其不意的敲江笙手臂一记,背着李宓,让她完全猝不及防。
江笙倒抽口气的忍住呻吟,然而脸上皱成一团的痛楚表情,却让李宓奔了过来。
“你——”美眸慌急的瞅着他,小手也搭上了他的手臂。
“没事!”江笙忍痛的摇头,眼角余光却投给白子霖“你死定了”的表情。
白子霖眼中的笑意几乎快要溢满出来。盯着两人相靠极近走远的身影,他莞尔的笑意终于浮现嘴角,“没事!你当然没事。”
手中的检验报告揉成一团,白子霖轻笑的出声嘟哝,“你这不知感激的家伙,我是在让你这一刀被砍得值得点儿啊!白痴!”
“咚”的一声,手中的单子神准的扔进垃圾桶,一抹玩味的笑意更深刻的刻画他双唇的轮廓。
☆ ☆ ☆
静!空气里大概除了灰尘的粒子,此外无他。
夏日、嘎天响的蝉鸣、篱笆外的树荫依旧浓密得透不过一丝阳光,无一不是他印象中的老家。
沉沉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视线移开窗外,调向正在掀白色椅套的李宓。他从没见过这么沉默的女人,半个小时过去了,从医院回到他空无一人的老家,他没听见她吭过半声。
“你打算在我面前当一辈子的哑巴?”
李宓抱起一堆椅套的动作一凝,目光移向靠在窗口的江笙,那睇视的神情冷冷的,黑眸里漾着他难以理解的波光。
她还是不说话。
“三个月。”江笙缓缓走向她,声调里的情绪难以分辨,“如果白子霖要你照顾我三个月,你是不是就打算在这三个月内,害我窒息而死!”
哪门子的控诉?!
黑眸像蒙上了不白之冤,李宓不自觉地咬了咬牙,浑然不知这样的神情极为娇蛮,“你死不了!顶多只是废了你这条胳臂而已。”说着,她抱着椅套,一脸冷然的旋身走开。
一只大手兜回了李宓。她被迫的仰头瞪江笙,原以为自己迎上的会是一张暴怒的脸庞,却意外的发现江笙的眸子里是一片温和的柔光。
“我无心和你吵架。”他用那只毫发无伤的右手,力道恰好的钳制她,“三个月的和平相处,不难,是不是?”
凝结在那双黑眸的神情是如此温柔,李宓盯着他,半晌又半晌,仿佛确定他的话意里不具半丝威胁感,戒慎的眸光这才褪了几分。
“放开我。”她斜睨搁在她纤瘦肩膀上的大手,那画面是如此的突兀,却奇异的协调——纤细V.S.宽大。
江笙耸了耸肩,一派无所谓的松手,心里却是莫名的纠结。他确定自己捉到没几两肉,李宓竟然只比伊索匹亚难民丰腴了一点点?!
浓黑的剑眉因而紧紧蹙起。这七年来,她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天!他竟然对李宓七年一片空白,甚至连再次碰面都忆不起她的身份。
遽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的思绪,江笙皱着眉,右手却偏偏笨手笨脚的,怎么也拿不起勾在腰间的行动电话。
求助的眸光转向李宓,“帮我——”
江笙话还没说完,话筒已经在他面前摇晃。
“谢——”还没谢完,李宓已经旋身走开。
江笙苦笑的凑近话筒,彼端随即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江笙!拜托你快回来,行不行?”
“若采?”江笙心不在焉的用眸子锁住李宓,“发生什么事了?”
“峰唱片的钮大牌指定要你,我们派去的导演一律被打了回票,现在两方人马闹罢工啊!连MTV的女主角都被气跑了,唱片公司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非要你出面不可……”
若采的声音像是耳边风,江笙微微眯起的眼睛一瞬也不动的注视李宓在厨房里头的动静。
“江笙……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综艺门’要关门大吉啦!”
若采在彼端大叫,然而一声轻微的闷哼,却更震撼了江笙。
“李宓?!”江笙急急丢下行动电话,矫捷的身形飞快的冲进厨房。
鲜血冒涌似的在她纤细的指节中流窜,然而李宓却只是皱着眉,杵在那儿掐着自己的手指。
“搞什么鬼?”江笙出声诅咒的上前,一把拉起她的右手,一边急急的在餐橱里找医药箱。
绑着绷带的手撞到了不少灰尘密布的碗盘,却遍寻不着他想要的医药用品。
“该死!”江笙再次低咒,不作多想的,立刻张口含住那只鲜血涌的食指。
“你——”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得一愣,李宓想挣手却挣不开。
“别动!”江笙含糊的出声警告,那双深沉的黑眸紧盯着她,透着言语难以形容的骇人气势。
李宓不再挣扎,苍白的小脸却飞上两片红霞。
阳光洒洒,透过敞开的窗户,温暖得略嫌燥热的包围着两人太过亲密的贴近。
良久,再良久,时间仿佛忘记了流逝般的漫长,她终于找回了遗忘许久的声音。
“我……好了……”李宓沙哑破碎得完全不像原来的音调。
黑眸炽热的闪过一丝难懂的光烁,江笙缓缓的放开了她,喑哑的道:“我想也是。”
诡异的沉默再次包围了两人。
好不容易,江笙调开快要燃至沸点的眸子,移视石板上犹带血滴的刀子——很显然的,她方才是想用磨刀石磨利菜刀。
“白子霖是要你来照顾我,可没打算再多一个病人。”江笙语调虽然严厉,却隐隐的有点儿笑意。
“我——”李宓的脚像生了根,却极欲拔腿而逃,“呃——冰箱里没有半点儿吃的,我到超市去买。”
“也好!”江笙盯视她仓皇而去的背影,目光灼灼的跟至客厅,直到门外的竹篱芭遮去了她的身形。
“嗄!电话?!”江笙调开的视线终于注意到躺在沙发上的黑点,“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