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薇气闷地大吐苦水,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白云姐你说,他是不是欺人太甚?”
“呵,原来如此。”她大抵明白樊匡的用意,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先别气了,你不是还没用餐?来道夏威夷亚细龙虾卷如何?这是今天新推出的菜色哦!”
“不了。”她一点胃口也没有。“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
“没想到樊的影响力还挺大的,为了他,你连享受美食的乐趣都可以放弃啦?”白云开玩笑地道。
她皱起眉头说道:“白云姐,你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别有含义,不是我想太多吧?”
“呵呵。”白云笑得很奸诈。“一定是有人心里有鬼,自己对号入座了。”
这个误会可大了!
“白云姐,你可别误会了,我是气他、气他——”她想了又想,终于郑重地抬起头宣布,“事实上,我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对阿诺比我好——”
话声甫落,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听听她说了什么蠢活?!
“哦?”白云则是对她眨眨眼,一副准备听八卦的神情。“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怎么会跟阿诺争宠啊?”
“我——”梅薇为之语塞,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算了,好像愈描愈黑了。”
“好啦,好啦,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白云笑出来。“好歹我与樊相识比你早多了,他的个性如何,我会不清楚吗?”
“是吗?”她的表情看来可不是这么回事。
白云赶紧收起过于灿烂的笑容。“别这样,真的生气啦?”
“没的事,只是——”她有满腹委屈想一吐为快,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嗯,该怎么说呢,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喃喃自语,末了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尴尬不已。“呃,我的意思是——直到现在,他仍处心积虑想赶我走。”尤其当他得知她将成为他的房客时,那排斥的话语让她很受伤。
“我倒不这么觉得。”白云摇头,不表认同。“如果你前几天碰到他的话,就不会这样想了。”
“是吗?”沮丧的梅薇漫应一声。
对于她的反应,白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这样说吧,没有人会习惯独来独往,除非环境使然。”
梅薇注意到她话中的忧伤,不禁心生一股愧疚感,掩去了方才的愤怒与沮丧。“对不起,我的沮丧影响了你……”
白云摇头,要她别在意。“小薇,你与樊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觉得他如何?”
“他啊……”梅薇蹙眉,想起初次见面的情景,以及在“阿尔卑斯”的第二次相遇,还有那些跟在他身后慢跑的早晨。“怎么说呢,总觉得他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使笑,眼底的寂寞却骗不了人……”
白云听到她的话,颇感意外。
樊善于掩饰自己,因为曾经受伤,所以他选择将心密密包覆,无形中在自己与外人之间筑起一面高高的墙,而今小薇竟能读出他的心思,那么是否代表她是懂他的?又或者,在她面前,他总是以最真的性情来面对?
白云缓缓扬起嘴角。“愿意听我说说有关樊的事吗?”
虽然梅薇在心底告诉自己,他的事与她无关,但话一出口却是——
“他怎么了?”她气恼自己的多事,樊匡的事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不该只因为那双寂寞的眼眸就心神不宁,像是投入深深的海底,感觉即将窒息……
白云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应该不知道吧,樊……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孤儿?!
这两个字像惊雷打入她的脑海,敲出心底的微微疼痛。她从小失去母亲,能体会孤独的苦涩滋味,可她比他幸运,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不像他,只有一个人。
“很惊讶?”白云轻啜了一口水,才又道:“那大约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父母佯装去买东西,将他丢在餐厅前,那是个寒流来袭的圣诞夜,每一家都在快乐庆祝的欢乐节日,却是他成为孤儿的第一个日子。”
“天!”梅薇捂住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种事?!“父母不该是孩子的依靠吗?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宁愿舍弃自己的孩子?”
“没办法,他们都自身难保了,事业失败,沉重的负债早已让他们心力交瘁,只好忍痛丢下孩子,唯有如此,樊才有机会翻身。”
“不是这样的。”梅薇心痛地道,“没有人愿意分开,我想如果让樊匡自己选择,他也许认为三餐不继会比被遗弃来得好。”
难怪……樊匡会不时流露出那样孤寂的眼神……那时他才多大,就必须提早认识这个无情的世界?
“后来,那餐厅的老板收养了他,自此之后,他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独立,成为今日成就非凡的樊匡。”白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气,又继续道:“告诉你这些事,是出于我的私心,打从你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认为——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梅薇轻蹙眉头,无心思索白云话里的含义。她闭上眼,难以分辨此时心底隐隐浮动的情绪是什么?“我不知道,或许只是——”
白云微笑道:“你了解他,不是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你呢?也许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像樊匡那般傲气的男子,要他将内心世界说出口是很困难的吧,而白云却对他的事了若指掌。
“呵呵。”白云了然地笑了笑。原来,小薇误会了自己与樊的关系。
梅薇闻声抬头,发现她柔美的容颜带着纯净坦然的笑容——
“呵,我忘了跟你说,我就是当年那位餐厅老板的女儿,樊匡是我的哥哥。”
第六章
伴着傍晚的暖阳,梅薇缓步走向樊匡的房子,心思全绕着与白云的谈话内容打转,直至走到门口才回过神。
她掏出钥匙想开门,冷不防地,白云的话又重回脑海——
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突然,内心的某个角落,像是尘封许久突然被开启,教她措手不及,莫名地感到害怕。
不应该是这样的,饭店的事已经够让她头痛了,她不该再自寻烦恼……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打开门,屋内很安静,他似乎不在家。也好,以她现在纷乱的情绪,不知道会做出或说出什么——如果被他一再撩拨的话。
“汪汪!”阿诺看到她回来,坐在门边不停地摇尾巴示好。
她蹲下身,轻轻抚摸阿诺。“真奇怪,我应该很怕狗才对,什么时候对你完全免疫了?”
而人的感情,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泛滥成灾呢?
“汪!”阿诺舔舔她的手。
梅薇瞪着一脸无辜的大狗。“哼,现在才想讨好我?刚才有炖肉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乖巧?”
“呜……呜……”阿诺头垂得低低的,撒娇地在她脚边磨蹭。
“呵,好痒……”她一边笑一边躲,最后笑倒在大狗身边。“好啦,原谅你了。还是你最好,每天无忧无虑地吃饱睡、睡饱吃,不像我们人类,总有一堆担心不完的事。”还得应付怪里怪气的人,例如樊匡——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对了,你的主人呢,不在吗?”她站起身,往厨房探了探头。“奇怪,这个时间他会跑去哪儿?”
黄昏通常是他带阿诺出门散步的时间,从她认识他以来未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