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眼儿,无论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我都不会因此看轻你。”
她趁着还有一点勇气,一口气说道:“就算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也一样吗?”
接下来的沉默比稀薄的空气更室人。“你………什么?我最好是听错了。”薇妮感觉他用力抓紧她的肩,他的口气听起来十足是个西班牙大公的气派。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麦斯变得冷酷而强硬,高不可攀。他恨她吗?或者更糟,他轻视她吗?
“我不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你大概也发现了,我并没有笑。”
泪水流了下来。她忘记自己只剩几个小时好活.荣辱哀乐都将随风而去。
“我没有开玩笑,麦斯。你想我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笑话吗?”
他的手指深深陷进她的肩膀里面,狠狠地摇撼她,摇得她金发散了一肩。“你被强暴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宰了那个该死的混蛋!告诉我是谁干的,我要亲手宰了他。”
薇妮摇摇头。他整个都弄错了,他怎么可能这么盲目呢?“我没有被强暴,麦斯。”她疲倦地说。
他抓得更紧些,捏得她的肩骨都快碎了。“你决不会……见鬼!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那么纯洁,那么美好,你是一个天使。”他绝望地喊了出来。“你一定是被人强暴了,一定是!”
“不!没有人强暴我,”她又重复一次,这回冷静了一点。话既然起了头,她就得把它说完。“我把自己给了一个我所爱的人,我把自己给了你。”
麦斯心思正乱;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不敢相信他奉之如女神的薇妮竟会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个事实太残忍,几乎要让他发狂。他的头更昏更乱了。在高烧的状况下,他急切地抓住了唯一浮上他心中的念头。
“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我要你嫁给我,”他狂乱地说:“我可以给你的孩子一个姓。”
薇妮咬住唇,完全乱了方寸。他到底怎么了,难道他还归纳不出她就是乔丹娜吗?“就算我们能逃离此地,我也不能嫁给你。我和我的孩于不劳你费心。”她负气地加了一句“只怕旧金山满街都是你的私生子吧?”
“住口!”他喝道,疼痛和愤怒像两条毒蛇狠狠地在啃蚀他的身心。“不许说这种话。我不许你讲这么刻薄的话!”
在昏乱之中,他记起了乔丹娜,那个用一支舞就能偷走男人的心的舞娘。她怀了他的孩子.他相信一定是他的孩子,却从此音讯沓然。如果他和薇妮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一定要找到乔丹娜,妥善照顾她们母子。可是他要娶薇妮——慢着,他突然想到,万一她想嫁给孩子的父亲呢?
“孩子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薇妮?”
现在呼吸变得更加困难了。“他知道。”薇妮费力地说。
“他要娶你吗?”
“不!”
“那好,你就嫁给我,忘了那个男人,我不要听到拒绝的氛”对了,这就是一切问题的解决。他要娶蔽妮,因为他爱她。他也要好好照顾乔丹娜,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到了这个地步,薇妮再也说不出她就是乔丹娜的话。麦斯把一切都弄混了,逼得她只好带着这个谎言死去,也许就带到地狱里。
“不!麦斯;我不能嫁你。”
他不接受拒绝。“你非嫁我不可。”
“你难道没被我的放荡行为呼着吗?”她抹去颊上的泪水。“我知道你们这些贵族的想法。你们自觉高人一等,可以普渡众生。就算到处都有你的私生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碰到他的痛处。“就算我真有私生于,”他困难地说。“我也会照顾他的将来。”
“怎么照顾法?娶那个母亲?”这是她最后一线希望。如果他的答案对了,她就会告诉他实话。
“不行,我不能娶那个母亲。我是温家的人,我必须对得起我的历代祖先。”他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不能娶一个配不上我的姓氏的女人。”
“我不懂,麦斯。你既然知道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为什么又要娶我?”
他的回答不假思索。“因为你出身清白,我不要你在人前丢脸。”这句话只对了一部分,最不重要的那一部分。重要的是他爱她,可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说出来。“你爱那个孩子的父亲吗?”他又问道。
“是的,”薇妮答道,新的泪水又重新涌上来。“我非常非常爱他。”
空气越来越稀薄,麦斯除了呼吸困难,腿伤也越来越痛。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好争执的呢?不管她爱的是谁,怀的是谁的孩子,终归是要跟他一块儿死在这里了。
“不要谈孩子的事了,薇妮。”他迷迷糊糊地说,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让我们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反正我们就要死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假装彼此爱恋呢?”
薇妮无力地靠着他,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是的,他们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哦,麦斯”她不顾一切地说。“我一直都爱你。除了你以外,我的生命中没有过第二个男人。”
他低下头去,用尽全力给她一个深长热烈的吻。“说得好,我想我可以含笑九泉了。”他终于抬起头来,轻轻地把她的脸贴在胸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走进我家花园的情形吗?”他恍恍惚惚地说。“我们见面的那一刹那我就爱上你了,可是我不敢接近你.你会搅乱我平静的生活,如果我不小心一点,我会为了你不顾一切……”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终于完全静止。蔽妮挣扎着站起来,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她要把麦斯救出去。她在黑暗中昏乱地摸索洞口,脚下突然绊到一块石头,她猛地往前栽倒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薇妮觉得胸口问得透不过气来,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一般。她费力地呼吸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酸软,一点气力也使不出。
她慢慢地张开眼,只看见无边的黑暗。直到她自己的喉头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呻吟,才让她惊觉过来。这不是噩梦,她的确因在矿坑里头、而且,氧气快要没有了,她将要活活窒息而死。
在绝望之中,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麦斯。他死了吗?她强撑起最后一口气,硬把自己拖到他身边,倚在他怀里。麦斯的身体仍然温热,恰恰暖和了她寒冷的身子。
如果要死,就让他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吧!她知道他们慢慢就会窒息了,还好麦斯昏迷不醒。感谢上帝,至少可以免去他临终时痛苦的挣扎。
模糊中,她似乎听到一点轻微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在敲石头的声音。不晓得是真的有人来救他们呢?或者那只是临死的幻觉?她在黑暗中摸索到麦斯的手,把它举到唇边。
“我……爱你…”她吐出最后一口气。“我…我不要你死。”
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每吸一口气,就像吸进一条火舌一样。她觉得头晕目眩,渐渐地失去了知觉。在最后的意识中,她听到越来越清楚的挖掘声。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就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泰利推开最后一块巨石.举起灯笼,挤进狭隘的洞口、山洞里面阴影昏魅,他几乎是立刻就看见麦斯和薇妮躺在地上,卧在彼此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