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忠抬起一边眉毛。“你是说冷静?”
“咦?你也知道?”阿亮奇道。
“我们早听闻风声,赶去看过了!嗯……真的根冰山的一个美人。我从没见过这款的,算是开了眼界!”张进忠感慨道。
“听说是名校转来的,气质就是不一样。”苏奇康中肯地说。
“哦?连奇康都知道她,很不寻常喔!”阿亮怪声道。
苏奇康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略带尴尬地说:“我只是客观的评论。”
“她可跩得很呢!我们和她说话,她理都不理!”勇仔想到这事就有气。
张进忠哈哈大笑。“听你们班的说,她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还悠哉悠哉地睡觉呢!笑死人了!”
勇仔深觉受辱。“哼!下次非给她好看不可!”
其它人也风闻冷静的大名,于是二十几个青春期的男孩,一谈起马子的事就热劲十足,叽哩咶拉的,好比特价期间的百货公司。
一会儿,正闭着眼的大哥突然说:“你们三姑六婆说完了没有?”
他的眼光一瞪过来,大伙儿顿时就静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赶忙低头吃自己的便当。
夏天的风正呼呼吹过,蔚蓝的海洋就在前方,这是一个很典型的炎热正午。这时,楼梯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哪个不想活了?中午还敢跑到楼顶来!”张进忠皱着眉转过头去看。
“咦,冷静!”阿亮惊道。
没错,那正是第一天来到传清高中的冷静,没有人告诉她楼顶是个禁地,所以她就这样不请自来了。
她的脸色有点发白,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热坏了!讨厌夏天、不习惯阳光的她,来到这地方让她水土不服,一点也吃不下午饭。原以为到楼顶上可以吹吹海风,没想到却碰见这些不良少年。
“哈!这下可好!”勇仔摩拳擦掌的,一个大步走到她面前说:“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
冷静眼中仍是一片寂然,但她看见了那片蔚蓝的海,这是她来到这后,第一次觉得恒春很好。海风吹来,咸味里带着湿气,她的精神猛然清醒。
其实美女在前,勇仔只是口中说说,也舍不得教训她,反而伸出手说:
“要不要跟我们玩玩?”
就在他的手快碰到她下颚时,她猛然挥开了他,看着他的眼神彷佛当他是最污秽的东西。
“够辣哦!”张进忠他们一伙人看了都愣了一下。“勇仔,你罩不住人家啦!”
勇仔听了更是火大。“你屌什么屌?看老子怎么修理你!”说着,他就一巴掌挥出去,将冷静打倒在地。
“哼哼!怕了吧?”勇仔哼声道。
只可惜,勇仔的得意没有持续太久,他才说完,便立刻被人从后面提起,举到空中再狠狠摔到墙上,撞得他头晕脑胀,牙齿像是掉了几颗,口中满是血。
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男孩。
阿亮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大哥!你怎么……”
大家都不明白原因,大哥巡视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
“咱们白沙帮创立的时候,宗旨就只是谈论女人、调戏女人,什么时候多加了殴打女人?”
尽管他的语调平常,却潜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吓得大伙儿不敢回应。
“我们错了!请大哥处罚!”苏奇康第一个说道,其它兄弟也都低下头去。
他没说什么,只哼了一声,先走近冷静,伸手要扶起她。
“我是方可烈,代我的弟兄向你道歉。”
低着头的冷静这时抬起脸庞。她的嘴角流下一滴血丝,但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只是咬着下唇,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对于他伸出的手,她视若无睹,反而说:
“不用你管,我不想欠你人情。”
一看到她,方可烈整个人都受到了震撼!
刚才听兄弟们在谈论她时,只觉得他们太夸大了,女人就是女人,没什么可说的。
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见到冷静。她眼中的淡然让他诧异,表情的坚强让他敬佩,瞧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有一颗如此高傲的心,他心中产生浓烈而奇特的怜借───原来,一见钟情真的会发生。
“喂!你连我们大哥的好意都不接受,你什么意思?”张进忠咆哮道,其它人看不过去,也跟着叫骂起来。
方可烈只是一挥手,大伙儿就静了下来。“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吗?”
“不敢!”张进忠连忙退后一步。
“传令下去,以后不准任何人碰她!”看着冷静的容颜,他心里有某种决定正在成形。
“咦!?大哥,你在想什么啊!?”阿亮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命令。
他没转过头去,仍是直直凝视着冷静,而她也不畏惧地回视。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我们都听到了,一切听大哥的命令!”苏奇康连忙道。
冷静对此仍是无动于衷,“哼”了一声便要离开,看着众人的眼光仍是漠然和轻蔑。
方可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目送着她离开,心中却已经明白,从此冷静将会介入他的生命,并且改变一切……
* * *
清晨六点,天已大白。
冷静撑着一把阳伞走在街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很少,四周显得格外安宁。
其实,从爷爷奶奶家走到学校的路程只要十分钟,她不需要这么早去上学。但是昨天七点半的阳光烈得让她头昏不已,每走一步对她都是强烈的折磨,而六点的阳光比较温和,她尚可接受,因此宁可提早出门上学。
走着走着,她转进一条小巷子,突然听见远远传来哀嚎和嘶吼的声音,不用多猜,一定是有人在前面打群架了。这热带的气氛,似乎使得年轻人特别容易躁动,她才来没两天,就看过不只一场殴斗了。
她停下脚步,心里犹疑是否该继续往前走,因为到学校的路只有这一条,她现在等于是进退两难了。
等了约五分钟,那激烈的声音终于消失,一阵脚步奔跑声渐行渐远。冷静心想,现在应该可以往前走了,便踏出无声的脚步前进。
没想到,再次转弯时,她却踢到一个人的脑袋。
“是你!”她瞪大了眼睛,躺在地上说话的人竟是方可烈!
冷静呆了一下,想起昨天中午,那些人不是叫他大哥吗?怎么现在他却全身挂彩,横躺在这清晨的街头呢?
方可烈似乎看出了她的诧异,苦笑道:
“让你看到我倒霉的一次,谁教我夜游不归,突然碰上一伙对手,虽然勉强打跑了他们,自己却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眼光只是放在他那些伤口上,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此时,他的头发乱乱的,虽遮住了浓密的眉毛,眼神却还是那样凌厉。冷静第一次碰到可以和她相抗衡的眼睛。
“你现在可以幸灾乐祸啦!”他扬起嘴角自嘲,眼中突然流露出促狭的味道。
“哇!这个视野真好,就算这样死掉也值得。”
“啊!?”冷静这才发现他躺着往上看,可以轻易看到自己裙内的风光。她连忙退了两步说:“无耻!”
方可烈却不当一回事,仍嬉皮笑脸地说:
“第一次看到你有表情的样子,还真不容易呢!”
冷静决定不去理会他,转过身想往学校走,但一个莫名的冲动,却让她又转过身,迳往祖父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