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乌黑亮丽的细长黑发,比起任何一个贵妇的头发还要强上千倍的光泽;他的唇,比宫中私藏的葡萄美酒还要醉人;唯一这纤纤玉指,却有着可百步取人性命的能耐……这样的一个让女人嫉妒、男人疯狂的条件,竟全给了这个沉睡的少年!
门图荷太普看着他,良久才说出一句话。
“……为什么你是男人呢?”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头,掀起湖心阵阵涟漪。
那琉拉仍睡得香甜,全然不见低语人的呢喃;门图荷太普将这瘦小的肩头往自己身上搂来,而怀中少年发上的发香不请自来地钻入失意人的鼻中。
连他的发梢,都有代表上埃及象征的莲花清香;门图荷太普用不伤到他背上的力量,拥着这不解情事的少年入梦。
☆ ☆ ☆
另一方面,宴会已散,匆匆往更衣间的吉纳莎,连身上的舞衣也没换,便直嚷着琉拉的名字一路跑回来。
“琉拉?”
香汗淋漓的吉纳莎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只有冷清等着她。
吉纳莎慌了。她不明白身受重伤的琉拉,能去哪里。
她扯着喉咙大喊着:“琉拉?琉拉!你快出来啊!”
可这会儿却只有自己的回声伴着空荡的的冰冷回应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
“琉拉……你到底去了哪里……”
她像疯了似的,在这分配给他们这间广大的更衣室里找着心上人的影子。
而陆续归来的歌舞团成员,都被台柱的疯狂举动吓一跳。
“……别再找了,吉纳莎。”一个打着鼓的乐师首先发言。“今晚从上埃及来那么多的总督将领,搞不好他已经被哪一个大人强掳走了……”
“不!”吉纳莎大叫着,不愿相信这样的假设。
“对啊,搞不好老早就被人得逞兽欲了……虽说他是个男的,脸蛋可也长得比花还娇艳,那些长期处于战事的士兵哪管得了他是男是女?”
“说得也是……他背上那伤一直好不了……”
“是啊,就算他没事,他那伤口也迟早会让他送命的!”
“辛姆大概也觉得他活不下来了吧,看琉拉那伤口……真是惨不忍睹啊!”
“辛姆今天没跟团,我们还是别管他了,小心又捅了楼子,回去又有人遭殃!”
“琉拉的刺客生涯大概也就此停止了吧……”
歌舞团里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话,让吉纳莎好不心慌。
“琉拉……呜呜……”吉纳莎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明知这就是刺客团里的规定,不能用的人,便舍弃他,让他自主自灭。吉纳莎和琉拉从小也见过很多次,辛姆送走了那些人,他们为门图荷太普家族付出了这一辈子最精华的人生,为领袖抛头颅、洒热血,可这支地下军团,是不能见光的……
就算失败而牺牲,这世上的人一样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曾经有过的丰功伟业……
她失去了他,但这世界仍在转动。
在这样的刺杀团里,没有人会关心琉拉的生死,因为,团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琉拉……也或许在明天执行任务的时候,换成自已被杀了也说不一定。
“走吧,吉纳莎……时间不早了。”其他的歌女牵起她的手,试着扶她起身。
“琉拉……”吉纳莎美丽的眸子里充满着泪水。
这个变动不安的时代,无人可预测自己的命运,群雄窜起的世代中,像他们这些为上头工作的人,就好比是整个机械中的小小齿轮罢了;若是有一个、两个坏了,随时都会有新的补上这个空缺。
最后,连吉纳莎的哭喊,亦被旭日东升的光芒驱走,留在永远的黑暗中。
第三章
“……在哭……”
琉拉轻启眼帘,他刚刚好像听见吉纳莎在哭。
“你说谁在哭?”
“咦?”
在门图荷太普怀中的琉拉突然惊醒。
“啊!是你……”
琉拉像只受惊吓的小猫一样地在门图荷太普怀中乱动,挣扎着。
“为……为什么我会跟你睡在一起?你做什么?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儿?”琉拉又惊又怕地如连珠炮似的一连问了一串问题。
“有什么好害臊的?我们都是男的,不是吗?”门图荷太普放开了拥着他一整夜的手,下了床。
这话倒让原本激动的琉拉停止了反抗的动作。
“你……你知道我是男的了?”他挑起眉毛,那长长睫毛下如黑水晶般泛着奇异光芒的眸子直瞪着他。
门图荷太普望着这张美丽而倔强的小脸,那脸上的表情教人猜不透琉拉的心里想些什么东西。是不是他也跟自己一样,在真相大白时,有着和他一样的失落?
“你的伤是为了我而被罚的,我昨晚见你在长廊上走着,背上流着吓人的鲜血,便杷你抱回我的房间,想剥了你的衣服替你看看,谁知……这一看可真教我失望啊!包装虽美,可里边长的东西同我一样。”门图荷太普想起昨天的震惊,不免摇摇头大口叹气。
“我又没有请你看!”琉拉没好气地说着,他的心竟有些遗憾。
琉拉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奇怪感觉,是因他男扮女装被拆穿的遗憾吗?
“哎呀!”琉拉突地一声惊呼。
这又让门图荷太普吓了一跳:“又怎么了?”天!这小子真爱大惊小怪!
“我的衣服呢?”琉拉发现他身上的衣裳全不见了,系在他上身的,是一圈一圈的白色纱布。
“我请大夫来看过你的伤口,我让他给你治疗后包起来,你的衣服全是血,我把它丢了。”门图荷太普简单地解释着,他不想让琉拉太过于惊吓。
“啊……”琉拉记起他昨天是在宫中,然后起身要到宴会厅……“对了,我昨晚想去看看门图荷太普总督到底长什么样子……然后,然后我就在长廊上晕倒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啊?”门图荷太普靠在绘满代表上埃及的秃鹰彩绘墙面,投给琉拉一个邪气的笑。
琉拉突然警觉到,在稀微的曙光照射下,这间房间看起来似乎很华丽,比一般官员住的房间还要华美;他记得以前到其他州的贵族家表演的时候,也从未看过如此华丽的摆设和装潢。莫非……莫非……
“你在看什么?”门图荷太普问着一直注视着他的琉拉。
“你……你叫什么名字?”琉拉不如往常般的伶牙俐嘴,现在倒是吞吞吐吐地说着。
门图荷太普笑了,他讶于琉拉的反应迅速。
“不错,辛姆培养出来的刺客果然是一流的。”门图荷太普那张极为俊俏的脸在曙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种不凡的气质。
“你……你竟然知道辛姆?”在床上坐着的少年愈来愈惊讶,亦愈来愈害怕眼前的人是不是就是……
“我就是门图荷太普二世。”
待眼前这名男子说明他的身份后,琉拉只觉得他的小脑袋好像“轰”地一下,被人炸得七荤八素!
门图荷太普殿下?
他就是门图荷太普殿下?
琉拉觉得这对他真是一个天大的冲击啊!
这个从初次在穆特女神圣湖中把他粗鲁地“拖”出来的男人、他舍命救的这个男人,竟然就是他最崇拜的门图荷太普二世?
难怪他会知道辛姆……
天啊!他昨天还和殿下“睡”了一夜!
琉拉再仔细详端眼前这器宇非凡的男子,的确有着年轻王者的风范。可只怪自己笨,怎么会这会儿才发觉呢?但是,这怎能怪他?是门图荷太普自己一副吊儿啷当的模样,所以他只把他当成一般的普通贵族,浪荡子一个也算正常……而且还在马背上戏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