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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枪不是对她而来的,和第一枪不同,是从离她很近的地方朝反方向射出!

  任京仪勉力维持意识清醒,一手攀著啜泣的庞依菱试图起身,这一切都和她的工作有关!她的身分暴露了——

  为什么有那第二枪?她不断想著这一点,但眼前开始模糊。这一次,她还能逃出鬼门关吗?

  心头浮起许许多多杂乱的影像,有伍叔的,有父亲的,有养老院中的母亲,还有熟识的同学……



  最後一个,特别鲜明,是她上一次侥幸脱离死神的召唤,醒来时看到的第一张面容。

  校警和救护人员排开了面色惨白的同学,从庞依菱身边将她抬上担架。她用剩余的最後一丝力气对著庞依菱微笑。

  「没事了……别担心……」

  庞依菱的泪眼随著她的其他意识一起飘离,痛彻心肺的知觉,也幸运地缓缓

  * * *

  在飘浮不已的薄弱思潮中,时间似乎冻结了,她完全不知现在是日是夜?是才过一小时,或已数月之久?



  任京仪知道自己不断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在极珍贵的几次清醒时刻,她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丝毫移动,只能用耳鼻和感应力试图观察四周的情形。

  伍叔会尽全力保护她在医院的安全,但既然有人要置她於死地,她绝不能再放松一分一秒。

  她是自然昏迷,还是被药物影响的呢?她不确定。

  手上的刺痛告诉她,自己在打点滴,她不喜欢这样,但是不愿贸然动手拔除,惊动身旁来来往往的人。

  有几次,她辨识出伍叔的声音,还有同学和老师的,有时嗡嗡的声音混杂成一片,使她头痛欲裂。

  胸口被绑得紧紧的,她不敢随意乱动,巨大的压力带来痛楚,连心跳都重击得她难以忍受。

  她真的被射中心脏了?那是怎么被急救回来的?开心手术吗?

  或者,她根本是在垂死的边缘,不是真的被救,而是拖一刻算一刻——不!她在心里喊道。

  她的心跳还很强,意识仍被她紧紧抓著,她没有死亡的无力感,她还活著,她可以感觉得到!

  当她再度醒来,房里的灯只有门边的安全灯亮著,供护士进门时辨识开关之用。

  偌大的私人专用房里,是一大片阴影,仅微微可以见到被窗帘覆盖住的窗户轮廓。

  她不确定自己为何忽然惊醒,室内仍是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异状。

  但她的确感觉到什么了,不是听到,而是隐隐意识到。

  果然!

  窗帘无声地动了动,窗户正被慢慢推开,月光从拂动的布幔间流泻而入,她全身紧绷,眼睛睁得疼痛,却无法任意移动身子,只能蓄势待发地瞪著眼前慢慢成形的黑影。

  窗口悄然爬进一个灵敏得不像是人的身影,她掩不住满心的惊诧,这里是四楼呀!这人怎么可能……

  是他!

  他才从窗口轻巧地落地,她立即确认出来。

  她并不是认出他,四周的黑暗加上他毫无反光的衣物,看到的不过是淡淡的剪影,但不知为何,她潜意识知道是他。

  身上的肌肉瞬间放松,又立刻绷紧,她的心脏纠结得难以呼吸。

  「出去。」

  这是她自断断续续地恢复意识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乾哑得自己都忍不住一缩。

  他站直身子,慢步走来,她注意到他拖著右脚,相当困难地跛行。

  他是怎么了?腿受伤了?那还冒险攀爬四楼进来?简直疯狂!

  她想问,却仍是冰冷沙哑的两字,「出去!」

  他在床沿小心地坐下,床垫陷了下去,但没有扯动到她。

  她气闷难当,这人从来都不理睬她说了些什么,从初遇开始就是如此!

  她一口气没咽下,便剧烈地呛咳起来,他立即将大手滑到她背後,稍微扶起她,将枕头垫高,让她身子半躺著。

  「仪,求你,别硬要说话。」他的声音粗嗄得不像他。

  求她?

  这样的语气把她惊住了,她又不自觉想说话,但咳得开不了口。

  「仪……」他的呢喃仿佛叹息。「你的伤口,怎么禁得起这样咳?」

  他用空出的右手从桌上倒了一杯开水,递到她嘴边。

  她僵硬了下,还是喝下去,慢慢止住乾咳。

  「你别再开口,听我说就好。」

  她伸出一只手指打断他,点了点他的右膝,在长裤之下可以看见大腿部位隆起的绷带。

  「枪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他低声道。

  任京仪眯起眼,也是枪伤?

  和她的枪伤有任何关联吗?

  她指指自己,他应该懂她在问什么,却没有回答。

  她对他的静默感到不解,公演中枪之前就已屯积数日的愤懑又高涨起来。

  她一挥手,意思再明白不过——

  滚!

  他低低地叹息。「仪,你的夥伴……」他顿了顿,「我知道你怪罪我,但我无能为力。」

  是当时无能为力、无法救人?还是对她现在的怪罪无能为力、无法辩解?

  不管是什么,她能这样就算了吗?

  她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

  在黑暗中,她根本也辨不出他那一向浓暗的眼瞳,究竟藏了什么样的诡谲秘密。

  他来就是要说这些?说这些能挽回什么?

  她想起小马哥,想起葬礼上那种沉痛的愧疚感,不禁咬紧牙,忍住涌上心口的疼痛。

  他应该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却准确无误地抚上她的面颊,轻如风一般,但她激烈地侧开头,差点扯动颈下的部位。

  他缓缓放下落空的手,无言静坐著,他是一个自我克制的高手,她甚至辨不出他在呼吸,但那种无可忽视的存在感,又是那么强人,虽然动也不动,却让人目不转睛,屏息忖度著他的下一步动作。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任京仪感觉到他和她是同一种人——

  她也有这样以静制动的气质,就像在台上、或在人群中的她,只是她从来没有特别去意识到自己的本质,直到……遇上了他。

  可以成为发光体,却也可以随意隐藏於阴影中,她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而她所发现的令自己惊讶、震动,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惑。

  原来她是这样的……一种人。

  还有,旁人可以看出她截然不同的两个面貌吗?

  不,不是的,不管是哪种人,她和他都不一样!她固执地否认。

  她没有他那么冷血、决绝!三条人命,随便说说就能漠视吗?

  「你到底……想怎样?」

  她低语,喉咙不再感到烧痛。

  这问题问得很笼统,因为她完全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也该躺在床上好好疗养,拚老命爬四楼干什么?

  「我解决掉了杀你的杀手。」

  任京仪惊得一震,「那第二枪……是你开的?」

  他点头,「不拿下他,难保他不会再补你一枪。」

  平淡无奇的口气,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但这是天大的事啊!

  「就……这样?你惹这种事上身?你又是怎么看到他的?上千的人,根本无从找起!」

  「我一直躲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可以立即看出子弹飞来的方向。」

  她僵直身子,「你事先知道?」

  强烈的怀疑攫住她,公演上他会有备而来,也是像他以前说过的,追踪犯罪集团的动向才得知的?

  或者……有其他原因?

  她倏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力气虚弱得可笑,就算受伤前内功也不如他,但怒火激发了手劲,让她牢牢抓住他。

  「你究竟是哪边的?」

  他仍然不动声色,只有那黝深的双眼闪著精光,她能感觉手下的铁腕蕴含著强大的内功,筋脉通畅,肌肉坚实得吓人,而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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