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寒冷,把每个学生冻得奄奄一息的,受伤的她接连几日都让交亲接送上下学——这让石景霆没有机会再跟着她。
于是安云雅从此以后都央求父亲接送。
结果此举真奏奇效,石景霆在校外都没有再跟踪过她,连在大厦楼下出现也不再有过——他们变成只有在校内会无可避免的碰面。
她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是父亲的出现吓退了他——她可以感觉到他收敛的主因,是她那天的痛骂。
早知狠狠骂他有效的话,她早三百年前就这么做了。
虽是如此想,心底仍有一份抛不开的罪恶感。她在校外仍是会杯弓蛇影的回头张望——即使他人不再跟来,对她影响力依旧不减。
好几次,她在校内见他张口欲言的模样,她都马上转身离开,埋进苏艾桦所组成的读书团体里面,让他无法靠近半步。
“对不起……”
这是某次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快速低声吐出的话语。
但道歉又有何用呢?以为他想求好的她,硬是加快步伐离开,不想再陷入以前的轮回。他以前所加诸给她的,就算他再道歉个千万次,也扭转不回她对他的观感了!他们不是朋友……再也不是了。在她说了那样的话之后……
后来渐渐的他没再骚扰她了,只是偶尔会感觉到视线,当她一回头,就会见他不自然的别开头去,甚至突兀地转身走开。
有好几次见他在校园里独来独往的身影,跟脸上以前所没有的悲痛表情,她都咬着牙不去在乎。
就这么一个学期过去了。
升上三年级的新学期时,他们班上少了一个人。
“各位同学,石景霆在二下学期末就转学了。”导师在讲台上如此说。
她突然感到脑中一阵空白。连苏艾桦跑过来恭喜她不用再受骚扰的话都没听到。
他……转学了?
石景霆转学了?他……
居然是他先离开。她原以为先转学的该是她,而不是他。听到这消息时,她真的完完全全松了口气;一开始时还不敢置信,满心猜疑的想他仍会不死心的从某个角落蹦出来吓她,而小心翼翼地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可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他真的没有再出现过;没有埋伏在校门口,没有守候在她家大厦外,没有再执着地站在夜灯下,也不再有紧迫不放的逼视——花了好长的时间,她才渐渐相信这场噩梦真的走离了她的生活。
而且走的彻底,他没有再回来过。
一次也没有。
她也一次都没去想过他转学的理由以及他的心情。接下来,平平顺顺、无波无折的生活又重新降临,但她也没能轻松下来,联考的压力是高三生共有的,她高中生涯的后半就在紧凑的大考小考中度过了。
紧接着是大学生活——她又跟熟悉的人事物分开了,这次父亲却必须留在南部工作。
面对第一次离家外宿的经验,让她彻底的成长了,变得独立。而她也是那时才明了到自己以前的闭锁跟娇惯.还有……遇事时的胆小退却。
像是狠下心要改头换面般,她开始积极参加户外活动——举凡骑马、浮潜、泛舟、乘热气球、跳高空弹跳,以一种赶尽杀绝的方式,海陆空能参予的活动她就绝不放过。
还记得当第一次从数百尺高的桥往溪谷下跳时,她的泪水不受控制,搞得同行的人啼笑皆非,安慰不是,笑也不是。但她却硬逼自己一试再试,强迫自己克服恐惧——直到能在空中笑出来为止。同学们都笑说她疯狂。
“疯狂”?这词怎么会是用来形容她的呢?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疯狂的人。
从前,她认识的人中能称得上疯狂的只有一人……
回忆并没有勾去她太多的注意力,大学生涯是属于自由的、玩乐的,从长年联考压力中被解放出来的。每个人都是。
渐渐活泼起来的她,身边不乏追求者。大二那年,她开始跟一个开朗外向的大男孩交往,从此以后,就算身边的位置易主,类型却都是相仿的。
“云雅只喜欢开朗、健谈又单纯类型的男人!”跟她交情好的同学笑说。
她听了只是微笑。
是啊,捉摸不定的人,一次经历就够吓人了。往后只要遇到深沉难测的人,连普通朋友她也不愿当,逃的比谁还快,真可说是望风而逃。还被同学拿来取笑过好多次。
岁月悠悠,欢乐的日子总是飞逝,她转眼也要大学毕业了;眼所有的人一样,很快就投身入社会的大河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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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刻的恋人?”
办公室女同事之间,不知谁先挑起这个话题的,引得大家正热烈讨论中。
说着说着,像是强迫中奖般轮着座位沿绕的话题,自然也不会放过安静坐在角落的人。
“云雅,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会放过你喔!”发言的是许嘉昕,是四年前跟她同一梯进会计事务所巧遇的高中同学,而且还是她现任男友的学妹;她俩算是蛮有缘分的。许嘉昕是个直口直心的人,安云雅不讨厌她这样的个性,只是有时会被她的直率弄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快从实招来,你的草名册里,印象最深的是哪个男人?”
“我哪有什么草名册呢?你太夸张了。”安云雅笑着摇头。“我只有平淡如水的生活,比不上你们那么轰轰烈烈。”
“不要那么小气嘛!这里都是自己人啊,说嘛说嘛!”许嘉昕转过去对资深的同事怂恿说:“我们振邦学长健谈又风趣,一定做过很多让她印象深刻的事啦!不然她早就被拐跑掉了。像她高中时代就开始有人追她,那人是我们学校的体育健将,也是出了名的怪人
“真的没有什么!”安云雅忙打断她:“我们……就是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偶尔登登山……就这样。”她怕再被追问,忙补了句老生常谈:“真的就是平淡,才能细水长流啊。”
“喔……”大家有点被说服的声音。看她不想讲,也就不去逼她。
“真的没有其他了吗?”最后只剩许嘉昕还兀自好奇不已。“细水长流的是你吧,我看振邦学长倒是挺积极的啊!他……”
在许嘉昕还想再问时,安云雅的手机铃声响起救了她。
说人人到,是振邦。
他临时取消晚上的约会,今天是他们在一起四周年的纪念日,本来约好要去吃大餐,身为业务员的他,却临时被困住。平时并不细心的他,对这方面的细节倒是意外的注重,因而频频道歉。
“真的没关系,少了你,我才可以一个人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啊!”不想他内疚,她开玩笑地说。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了一下。
“……是什么事?”
“嗯?”她不懂他问的是什么。
“啊……没什么,我会赶快解决,晚上再打电话给你。”
“好。”挂断了电话后,工作很快就拉去了她的注意力。
下班时,踏出公司的她才发现外面在下雨,这是闷热的六月梅雨季,天气常会这么神来一笔的转变。
公司就在百货商圈附近,不想撑伞的她,沿着骑楼进了百货公司,反正时间还早。毕业后就在北部工作的她,仍住在求学时代租赁的套房内,回去也是无事可做,不如逛逛。
逛到休闲服装部时,有张一对情侣在户外骑着单车的海报吸引了她的注意——单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