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注视着她跑向前来,嘴角露出朦胧的笑意。她站在他身边,抬头仰望他,他眼中晶莹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我有许多话想对妳说,」公爵从容地开口,「首先谢谢妳救了我的命。」
「那是厄斯的功劳。」
「却是妳带他来医治我。我觉得很奇怪,也难以了解他怎么会知道要来这里。」
「因为这里需要他,」眉娜答道,「他使您恢复健康。」
「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一定是妳请他来的。」公爵说道,「所以我必须向妳致谢。」
「您使我困窘不安,」眉娜异议,「您恢复健康,我们非常、非常快乐,十分感激厄斯的帮助。」
公爵听了,扬起双眉。
「我们?」
「家中的每一个人。」
「妳肯定吗?」
「当然!」她答道,对他的探询感到些许困惑。
「我正等着妳来告诉我,这个意外事件纯粹是我的错。」
她很惊奇地看着他。他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
「坐下来谈谈,好吗?我认为我们有许多事需要彼此讨论、讨论。」
眉娜善体人意地抬起双眼看着公爵,乖乖的坐下来。
「这是有人蓄意安排的,」公爵说,「我不但知道栅门的横木牢牢地固定在木柱上,也知道横木被提高到一个任何一匹善跃的马都无法跳过的高度。」
「谁会做这种恶毒的事呢?」眉娜问道。
公爵耸一耸肩。
「任何对城堡现况不满的顽固份子都可能做。」
「您打算采取什么步骤?」
问题一提出,她才觉得自己这么问太放肆了。
「改变现状!」公爵答道,「妳一定也劝我这么做吧?」
「我想这里的局势不太平静,就像全国各地一样,」眉娜说,「我认为工人们都需要同情和谅解,更希望有个人听听他们内心的不满。」
「这正是我计划去做的事,」公爵答道,「所以妳可以看出,我们两人的想法十分一致。」
他一边说话一边微微地笑着,眉娜觉得自己心中盈满无尽的爱。
「现在,」公爵说,「我们来讨论一下我们的侄甥们,如何?」
眉娜睁大眼睛,两片红云浮现双颊。
「妳不用再伪装了。」公爵心平气和地说。
「您……听见薇薇叫我……眉娜姨?」
「早在我尚未证实之前,就非常怀疑了,」公爵答,「我不相信一般漠不关心的家庭教师会那么热心地关切小孩子。」
眉娜害羞的垂下眼皮,浓密的长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更显黑亮。
「我……我以为如果您知道我是……眉依的妹妹时,您不会愿意……接纳我。」她支支吾吾地喃喃说道。
「关于那件事,我希望妳听我的解释,」公爵说,「眉娜,我希望妳能了解我对弟弟的行为有何想法。」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禁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他继续说:
「当我弟弟龙纳德结婚时,我并不在国内,所以对我父亲的态度一无所知,直到几年后,才晓得大略的情形。」
他可以察觉眉娜的惊愕,便解释:
「一八0八年八月,在阿瑟·卫斯俚爵士的指挥下,我在葡萄牙登陆。」
「您和联队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正在庇里亚半岛和法国打仗。妳一定知道,那是一场拉锯战。」
「所以您并不知道令弟结婚的消息?」
「我一点也不晓得。妳可以想象得出,家书很少送到战场上。」
「我可以了解。」眉娜喃喃地说。
她知道,自己开始进入事情的核心。
「直到战争结束返乡后,才从家父的口中知道整个事件。」
「为什么您在事后不和龙纳德郡主联络呢?」
「我确实希望和他联络,但是家父对他违抗旨意结婚的行为十分愤怒,一直无法平息怨气,所以告诉我,他对龙纳德的行踪一无所知。虽然我到处查访,仍然找不到他的下落。」
「但是,他的津贴……?」
「我正要提起,」公爵说,「家父在世时,就把爵位传给我。我发现不管家父多么嫌恶龙纳德,依旧经年累月地给他津贴。我继承爵位后,仍然继续拨付津贴。只是,我没有尽力为他们调停。」
「为什么不呢?」眉娜问道。
公爵的眼光从她脸上离开,眺望窗外。
「这实在很难解释,」他说,「龙纳德是否向妳说过,我们童年的生活?」
「我推测,您父母并没有给您们太多的爱和关怀。」
「我认为他们并不喜欢我们,」公爵说,「他们把我们丢给仆人照顾。我记得,我父亲对我说话的唯一机会是他处罚我的时候。」
忆起悲惨的童年生活,心中撩起无限的沉痛,公爵踌躇片刻,继续说下去:
「我们俩都认为住校的日子比在家快乐多了。我喜欢过军中生活,不但可获得宝贵的友谊,还可以锻炼自己的毅力,培养高尚的节操。」
公爵的语调逐渐高亢。
「但是军中生活是最艰苦的,我绝不希望我的儿子重蹈我的覆辙,忍受战争的恐怖,耳闻死伤者的哀嚎、呻吟。」
眉娜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不到公爵说得那么激动,而且对受苦的人们有那么深的感触。
「我回到英格兰,」公爵慢慢平静下来,「决定畅玩一番以补偿自己失去已久的欢乐。我先到伦敦。」
他嘴角掠过一丝嘲弄的微笑,说:
「妳还太小,可能体会不出那种久居战地的人乍临伦敦时内心的感受。」
「它……使您震惊吗?」
她记得听人说过一些关于奢侈糜烂、游手好闲的执裤子弟和浪荡子的故事。
「当地人对为国作战的勇士和捐躯烈士的态度非常冷淡、漠视,使我极为震惊。」公爵答。
「换句话说,使我像大梦初醒般顿然觉悟,不免讥笑这现实社会的一切。」
他踌躇一会儿,说:
「有关女人的种种,我也十分寒心,但那些事和妳没有一点关系。」
眉娜心里又痛又妒。
她非常肯定,女人一定无法抗拒他的吸引力,而且他这么多年来,完全生活在男人圈中,一定也禁不起异性的诱惑,非常渴望亲近女人。
「我继承爵位之后,」公爵说,「从伦敦回到这里,不断思考处世的态度。或许我父亲的人生观和待人的淡漠态度比我满腔热情,强己所难去关怀别人的处世原则更妥当得体。」
他停了一会儿。
「童年时,双亲的冷酷和漠不关心刺伤了我。我不愿意在成年后,热忱待人换来冷言冷语,这更令我痛心,所以我冰冻自已的情感,故意对人冷漠,我告诉自己,我这一生中不需要爱,没有爱我一样过得很好。」
说完,他看着眉娜,很安祥地说: 「我错了!我再也不能没有爱!」
眉娜和他四目相望,彼此静静地凝视。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他那海般深邃的眸子多情地望着她,使她不知所措,茫然而羞怯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公爵也起身紧贴着她的背站着。她不由自主地浑身抖颤。
「妳知道我想对妳说的话,眉娜,」他说,「从我第一次看见妳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怒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妳。我知道妳是我一生中永远追寻的人儿!」
眉娜微微地动了动,想暂时逃避眼前撩人的一切,公爵却伸出臂膀,围拥着她。
他扳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他。在她还来不及领会时,公爵温热的双唇贴在她唇上。
起先,她一阵惊讶,紧接着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心神荡漾,这异样的感受正是她一直追寻的,而她却从不知自己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