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咏航拿出面纸,帮着焦承佑把拿出来的东西擦干。其实东西不太多,也就是眼镜盒、钱包、铅笔袋一些必备用具,擦一擦就没事了,再把包包里的水倒一倒;到这部份都还好,最麻烦的是那一叠讲义,都是纸,而且在泡过水之后全黏在一起了。
凌咏航把纸从讲义夹中拿出来。
"这些东西怎么办?都是讲义,也不能随便丢掉。"
"我也不晓得,不然趁现在还有太阳,把它们摊开晒干好了。"
"可是风也不小啊,等一下会不会被吹得四处飞散?"
"也是。"
两个人烦恼了好一会儿,凌咏航最后还是做了决定--
"不然我们就一张一张擦吧,当然不可能擦得干,可是至少比整团黏在一起以后撕不开,或等一下我们要满球场追蝴蝶似地去追讲义,这个方法可行多了。"
焦承佑点点头。
"不好意思,麻烦你。"
"不会啦。"凌咏航开始动手整理,小心地把一张张纸的前后页用面纸尽量沾干。"等一下请我吃午饭就好。"
焦承佑也赶紧帮忙。"当然,你想吃什么?"
凌咏航认真地整理着,怕等一下水干了纸就黏在一起,所以动作一定得快。"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焦承佑看了凌咏航很久很久。
"可是我是认真的。"
正专心整理讲义的凌咏航并没有发现焦承佑的目光。"那个等一下再说吧,先把这些讲义整理完。"
焦承佑不再答话,动手开始整理。
两人蹲在地上蹲了快半小时,好不容易才把被水沾湿的讲义勉强擦干,凌咏航直起身子,动动腰。
"一直蹲着,全身都好酸喔。"
焦承佑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谢谢。"
"不会啦,要是你一个人弄的话不知道要弄到民国几年。现在这样,"她拿起一张还稍嫌湿软的纸。"虽然还是有点要破掉的危险,不过已经比刚刚好多了。"
"你会不会很饿了?我请你吃中饭。"
"好啊,我们去吃点东西,不过你不用请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焦承佑正要把讲义收到讲义夹里,凌咏航赶紧阻止了他:"你要做什么?"
"把讲义收起来呀。"
"不行啦,"她拿过整叠讲义捧在手上。"你现在把它塞进去的话等一下一定会黏在一起,那我们刚刚忙半天不就白费了?所以还是拿着,让它吹一下风,等比较干了之后再收起来。"
焦承佑点点头,背起背包。"谢谢,你真细心。"
凌咏航笑笑。"我们走吧。你今天想吃什么?上礼拜我们才吃过铁板烧……"
"都好,看你吧。"
"有点热,吃清淡一点的好了……你敢不敢吃越南菜?"
"可以。"
"因为越南菜的那种酸甜味道跟我们平常吃的东西不太一样,怕你会不习惯,既然没问题的话,就走吧。"
凌咏航领着焦承佑来到一间越南餐馆,两人各要了一份河粉,还叫了一些小点心。
凌咏航喝了一口茶。
"你今天怪怪的。"
"没有吧?"焦承佑仍故作镇定。
"有,我看得出来。"
焦承佑在心里偷偷苦笑。
"真的没有啦,你太敏感了。"
"可是你今天发的球十个有八个挂网,练习反手拍对墙打的时候就更精采了,几乎没有一个球是接得准的,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最后还不小心把水倒进背包里,一看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凌咏航自信满满地说出她今天观察的结果。
焦承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心里的事说出来。他是满想跟凌咏航多聊一点的,可是又担心这样一讲她会觉得这人好奇怪,怎么会在两人还不算太熟悉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
凌咏航看他为难的神色,也觉得不好再追问下去,所以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没关系啦,不想讲的话也不勉强呀,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我和你不熟,这种事……"
"啊?你觉得我们不算熟啊?"凌咏航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我们的交情算不错的。"
"不是!"焦承佑红着脸否认,懊恼着自己的口拙。"因为我们平常不太常遇见……我怕要是说和你熟,你会觉得我……自作多情吧。"
"可是我们一起上戏剧课和网球课啊,上完课还会一起吃饭,应该可以算不错的朋友了吧?所以我才会想关心一下你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才让你失魂落魄的。"
看着凌咏航真诚的眼神,焦承佑不禁脱口而出,"因为……昨天晚上跟女朋友吵架。"
"你有女朋友?"随即想到这句话听起来不太礼貌,凌咏航赶紧补充说明:"我的意思是,我没看过耶。"
"因为她在新竹。"
"新竹……啊,你之前说过你们转学过来之前是在新竹念书。"
焦承佑点头。"她跟我同班,不过后来我转学来台北了。"
"喔,那很辛苦耶,两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地方。"
"之前我们也觉得没有问题的,可是时间一久,发现'距离'还真是一个克服不了的障碍,我已经很努力打工存钱,才可以每个礼拜去看她一次,可是这样真的很累。"
"嗯,新竹喔,说远不远,说近的话……也是要搭一个多小时的车才会到的地方。不过你真的很好耶,还每个礼拜去陪她。"
"可是她不觉得,她还是觉得我们见面的时间太少,她不习惯我'常常'不在她身边的生活,所以我们常为了这种事在电话里吵架。"
"那……昨天晚上……"
"也是在吵同样的事情,"焦承佑略显疲态地说:"因为我这个周末没办法去找她,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去的。下星期的日语课轮到我们这组要上台报告,我们几乎算是还没开始准备,所以这个周末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东西变出来才行。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以丢下其他人自己跑去新竹?"
"你解释给她听嘛,她会谅解的。"
"没用的,"焦承佑摇摇头。"我怎么可能没跟她解释,可是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就只是不断地指责我食言。"
"那……"凌咏航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毕竟她没谈过什么恋爱,更无法想像远距离恋爱给人带来的不安全感。
焦承佑自顾自地说下去:"闹了一个晚上,害我之后也没办法睡觉,所以今天早上精神和心情都很差,才会做什么事都不对。"
凌咏航关心地看着沮丧的焦承佑,可是不晓得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不过这次我打算狠一点,不去理她,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闹下去。"
"这样的话,她会不会更生气啊?"
"依照过去的经验,应该会吧。"
"那……你还要这样做喔?"凌咏航担心地问。
焦承佑只是耸耸肩。他当然知道这样做说不定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可是要是他真狠下心来的话,说不定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脱离这种"星期一二说想念、星期三说厌倦不能见面、星期四五大吵大闹、周末努力维持和平关系"的模式。
这种生活很可怕,只要过两个礼拜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变成一个回圈,不管多努力往前走,最后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凌咏航看他还是不讲话,心里也有点急了。
"那……你现在先吃点东西嘛,说不定只是因为你太饿了所以心情不好啊,吃点东西之后,再想个比较和缓的方法解决问题……"这种安慰词凌咏航才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只好尴尬地低头吃自己碗里的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