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看着中指上的圈戒,上头被人细心的缠绕上一圈圈的红线,为的只是不让过大的男戒无法束住她纤细的手指。这戒指原本也是中轩哥哥的,因为有一次她看了很喜欢,所以中轩哥哥也二话不说的把它拔下送她,算算,也有五、六年之久了吧!
一滴眼泪不听话的又滚落已经红肿的眼眶,滴滴答答的落到她手指上,温昱莹又开始觉得自己像个没人要的弃婴,好可怜哪!
她的自怨自艾让她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成了他人镜头下的取景对象,她只想着自己就要失去的亲情,所以外界的纷扰,全部无法进入她的世界里。
左光平打出娘胎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女生,从他发现自己的取景世界里多了个侵入者开始到现在,数来也有十来分钟了吧?这说短不短的时间里有大半时刻他都听到她嘤嘤哭泣的声音,说恼人嘛,也还好,但就是碍着他摄影的乐趣。
他想要走过去、请她好心些别再吵人,但却发现自己要命的坠入一片清潭里头。
该说她是天使还是撒旦?黑色仿佛是她的保护色,但他却觉得白色才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不由自主的,左光平把镜头对向她,然后凭着反射神经的律动按下快门,透过镜头他发觉不论哪个角度都很适合这个落泪天使,她身上传来的悲哀也经过镜头,准确的被拍摄下来。
温昱莹曲起双脚,让湿润的下颔靠在弯曲的膝盖骨上,红肿的鼻尖小而挺,不加矫饰的发丝被拂到耳边,弯弯柳眉下的杏眼依旧含着泪珠,她是如此用心的哭泣着,一点一滴的怀念少小不懂事时的种种,直到眼角的余光发现不寻常的闪光正朝着她的方向闪动后,她才收拾起泪水,抬眼往光线的来源望去。
有……有人在拍她照!
“啊……”石破天惊的一喊,只差没叫来警察而已;四周散步的人们纷纷驻足往她这里望来,好似堤岸边发生了强暴案般路好奇张望。
“小姐麻烦你安静点好吗。蚂蚁都快要被你吓跑了。”左光平向来就瞧不起只会哭泣还有尖叫的女生,今天她总算是让他开了眼界,因为她的哭泣时间不但破了左氏纪录,就连尖叫声也是他生平前所未闻的高分贝。
“把底片交给我!”她忘了要继续替自己哀悼,只晓得要把这坏人所拍的相片全讨回来,否则她的代志就大条了。
“什么底片?小姐请你搞清楚状况好吗?”去她的八婆,这底片里头除了她之外,还有他刚刚辛苦的成果在里头,岂能说交就交呢?
“你、你、你,你刚刚偷拍的底片!”她仿佛被人拍到不堪入目的照片般激烈的强索。
八婆就是八婆,不过是她的那张脸被他的相机捕捉下来而已,说得那么激动,好像被人拍照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一样,真是受不了。
左光平不回应她,兀自收拾好身边的摄影器材。
这下子他可真的惹毛温昱莹,打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忽视她的话,尤其是当她的话里还隐藏命令的时候,通常所有人都会乖乖的驯服,可是今天她总算是开了眼界,让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事事顺心的时候。
她一个难得的大跨步,温昱莹用力的抢过左光平正欲收拾到提袋里头的相机,她很快的找到底片座,而后很夸张的把尚未拍完的底片给抽出来。
“你在做什么”呜……他心爱的相片,在她粗鲁的动作中统统毁了。
“我没有答应你要让你拍照,所以这底片我必须收回。”带着霸道的气质,温昱莹抬起下巴,有些不可一世的睨着他。
“相机是我的,底片也是我的,你凭什么强抢别人的财物?你知道我可以告你损毁他人财物的吗?”左光平严重的警告她,其实他纯粹是只想要吓吓她罢了,没想到她小嘴一撇,又开始她的哭泣事业。
“是你先不对的,还对我凶!”她柔细的声音满是指责,让人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我没有对你凶,我只是跟你讲道理而已。”他的头开始痛起来。女人,果真是祸水,遇上了准没好事。
“还说没有,你的声音就比我大上许多。”再一次的指责,这回她可是得到四周驻足游客的友情赞助声。
左光平这会真的低下眼来仔细瞧瞧眼前的小女生,只见她激动的抬起小拳头不时的挥舞着,就像是在助长她的气势般。
“小姐,我拜托你讲讲理好吗?你是哪只眼睛见到我拍你了?”应付这种蛮横不讲理,外表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小姐的女孩,惟一的办法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反正又没有人真的见到他拍她,所以爱怎么说都是他的自由。
“还说没有,我明明就看见镁光灯对着我的脸闪呀闪的。”她边说,还边指着自己的脸,强调的说道。
哼,说谎成癖的臭男人,还是她的中轩哥哥好,诚实善良,一点都不像他,活像个猥琐的鲁男子。
“喔,我是对着你身后的夕阳拍照不行吗?中华民国的法律有哪条规定人民不可以拍夕阳的?”左光平得意扬扬的指着后头只剩下一抹残光的夕阳说道。
胜负似乎就此论定,因为那群好事的游客又改变立场,纷纷的同意他说的话。
中华民国的法律是没有规定不准人民拍夕阳的。
“你……强词夺理。”说不过他,温昱莹气得直跳脚,差点说不出话来。“法律是没有明文规定你不可以拍摄夕阳。但是中华民国的法律却有规定我可以享有隐私权。而我的脸是我独家享有的肖像权,我有权力不准你的镜头对准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拍照。”
“是吗?法律有这种条文吗?”想骗他?找个不是干律师这行的人来戏耍吧!很不幸的,他左光平什么事不会,就只会拍照,什么行业都做不来,就是单单会上法庭替人申冤辩论罢了。
“我说有就有。”就算没有,她也可以把白布染黑,谁教她是温家的大小姐。
“无理取闹!”他决定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伸长手想把自己的相机取回来。“底片都被你抽走了,那么相机可以还给我了吗?”
“也许吧!”温昱莹把玩着手上的相机,很满意四周拥挤的人群逐渐散去。她想,他们八成当她和这个鲁男子是朋友之间的斗斗嘴,所以没啥激烈的看头便自动离开了。
“也许吧?喂,做人不要太过分。”左光平气晕了头,忘了自己平日训练有素的口才。”
“过分?哪里过分了?这里又没有马桶,我又岂能‘过分’呢?”她泛着浅笑,检视着手中相机的品牌,心想中轩哥哥的相机也是这个牌子,“我怎么会知道你偷拍了几张我的照片,所以……”她尾音拉的长长的,暗示他她有某种企图。
“你……女人。”气不过的他也不晓得自己的利舌跑到哪里躲起来。只好吹胡子瞪眼睛的瞪着她。
“是喔——”温昱莹偏着头,可爱的睨着他瞧。“孔老夫子曾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我正不巧是其中一种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可一点抱歉感都没有。
在她眯起眼,对着他娇笑时,左光平发觉自己不但丢了舌头、丢了相机、丢了底片,甚至连魂也要被这个魔女给勾走了,她的笑,仿佛有某种魅力般的四射,让人无法漠视或轻易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