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狗……还要不要?”
“呃,狗?”她的左脚动了一下。
“刚才想咬我的那一只。”
“大咪?”她的右手缩了一下。
“只有它,还要不要?如果不要,那我就真的直接将车子开过去了。”
她的迟钝,让他有点不耐,前一秒对她升起的好感似乎又一点点流失了。
“车子开过去?”
“对。”睡意又爬上眼皮,现在连站着都令他不舒服,他单肘斜靠车顶。“如果你不想把狗拉出来,那我就将车子开过去。好一点,狗不会被压到;倒霉一点,压到脚;没烧香,那……”
“我的天!”他话还没说完,卜嫱就触电似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不行!你敢压过去试试看!”
韦辉扁扁嘴。“我没兴趣压,所以才叫你快点将狗拉出来。”
“我也想抓呀!但是手短抓不到,刚才你也看到的。”说到重点了。
“你抓不到,我来,但是这一次你不准再笑,听到没?”说实话,像她笑成那样,任谁都会自尊心受挫。
“这次不会了,你放心吧。”
想想,她刚刚确实笑得太夸张了,那么一味地怪他,好像不怎么厚道耶,心虚地抿抿嘴。
当卜嫱仍在重新评估之际,韦辉己再次卷起上好质料的衬衫袖子,单脚跪地,往轮胎处望。
一下子,他朝后头的人勾了勾食指。
“你过来。”
“……喔。”卜嫱听话地在他身边蹲下来。“我现在能做什么?”
“当然是喊它,你是它的主人,只有你才能让它不紧张,我可不想再当它的狗点心。”
“嗯,也对!那我试试。”
于是她压低了脸开始对着狗喊:“大咪过来,回家了,快点!”
“呜呜……”有反应!
“来来,过来,别咬人,拜托!”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地叫着,一会儿啄嘴,一会儿笑脸盈盈,表情十分逗人。
对付大咪这种略带神经质的小型犬,像爱抚的语调是极其受用的。
身边的韦辉忍不住怪异地瞟了她一眼,但却不小心被她调皮又带点温柔的表情给吸引住。
好奇怪!这女孩好像真的有魔力似的。
她不像商场上的女强人,锋芒逼人;也不像摆饰在橱窗中的精致美人,完美无缺;但是独树一格的言行、淡淡的女孩香味,偏就最紧紧抓住了他的目光,甚至如进了他的脾胃。
像芬多精一样,对人体产生松懈的功能,让他觉得自在无比,情绪也跟着她精神十足的语调渐渐高扬。
虽然她平凡了点,但仍令人惊艳。
“大咪,快点,再不过来我就不理你了,我要回家去了喔。”
这回,她威胁,像对人一样,看得韦辉更觉好笑。
好一会儿,小黄狗终于舍得挪动它的狗腿,发抖地移出来一点儿。
“喂,喂!”以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人。“快点,它出来了,你快点将它拉出来!”
“呜呜……”
“好好,我知道你怕,等一下人家拉你,不可以再咬人喔!”她继续哄,但该在这个时候动作的人,却迟迟不动。
韦辉别有所思地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唇边若隐若现的笑纹,和微翘的上唇。
嗯,她应该常常笑吧?
常常笑的人,应该很快乐,不像他……
“咦?”觉得有点怪,于是卜嫱偏头过去看旁边的人。“喂!你……啊?”
“汪呜……”
就在这时,韦辉快速地将狗拉了出来,大咪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下一秒便已回到主人温暖的怀抱。
拍拍沾在深色西装裤上的灰尘,站起一八七高的身躯,韦辉回到车门前。
“狗抱出来了,你可以解掉它的项圈,没事的话,我要把车子开过去了。”盯着仍蹲在车边的卜嫱。
听见他这么说,卜嫱乖乖解了大咪脖子上的项圈,抱起狗,站了起来,并后退两步。
韦辉轻笑了声,坐进车内,在车子开动之前,车窗降了下来,他问:
“喂!溜狗的小姐,访问芳名?”
请问……芳名?
“卜……卜嫱。”一问一答,很制式。
“补强?”很怪的名字!他笑眯了有着深深双眼皮的眼睛。“很高兴认识你,你让我印象深刻,我叫韦辉。”
“ㄨㄟㄏㄨㄟ……”哪个ㄨㄟ?哪个ㄏㄨㄟ呀?
在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那飘着淡淡空气清新剂香味的车子已扬长而去,留下一人一狗和一条压着胎痕的溜狗绳,对着一扇缓缓关上的雕花铁门。
久久,卜嫱的手慢慢贴上自己的唇。
是不小心的吧?刚刚他转头时。嘴巴居然碰到了她的……
☆ ☆ ☆
作梦?
哈!
作白日梦?
哈哈哈!书上说的,不想变老就每天大笑三声。
卜嫱将大咪带回老旧公寓楼下的笼子后,便回到楼上加盖的铁皮阁楼,对着几张榻榻米大的小窝,才摇头痴笑自己方才的“奇遇”。
拉开阁楼唯一的一扇窗子,没有阳台,凉风直接灌入屋内,掀起两旁用便宜布料DIY的水蓝色窗帘。
从这里远远望去,住着“白马王子”的花园别墅就在那儿,没有任何建筑物横挡其中,像个遗世独立的幻境。
可望而不可即,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他在那里,而她则在这里……
两只手高高举起,然后沿着韦家的屋子轮廓比划起来,一会儿后又搁回窗框上。
与其在这里作梦,倒不如多赚点钱填饱肚子实际点。
说到钱。她忽然想起口袋里的那一小张报纸。
在溜大咪的同时,她已将报纸去无存菁留了下来。
掏出它,再看了遍,心里仍在讪笑,但却有一股欲望催促她和登报的人联络。
是好奇,也是肚皮驱使,如果光天化日下真有这种好事存在,那不就便宜了她这只瞎猫了吗?
踱到床边,翻了翻那堆她用来找工作的过期报纸,她拿出被盖在底下的电话。
电话是屋主装的,电话费当然得自付;这几天省吃俭用,连打回乡下老家报平安的例行电话预算都删了。
坐下来,将纸片贴在大腿上。“09??123456,Ms wei,姓魏吧?”
她自言自语的试了试嗓音,跟着接了号码,响了几串长音之后,有人接起了电话。
“呃……您好,麻烦请找魏小姐。”
奇怪,她在紧张什么?不过是问问,声音竟变了调!也许是对方给她的“不同于常人”印象导致的吧?
等了五秒,耳边还是寂静一片,于是她又问:
“请问一下魏小姐在吗?因为我在报纸上看见她刊登的广告,所以打过来问问。”
她很有礼貌,却迟迟没得到相同的回复。
嘴巴一扁。
“对不起,访问一下,这只电话的号码是不是09??123456?如果我拨错了,那么……”
“号码对,只是我们这理姓韦不姓魏,违背良心的违去掉脚的那个韦。”终于,对头传来一道甜甜却稚气的女孩声音,而且有点……霸气?
“……喔,对不起,您说的是吕不韦的韦?”
没拨错,只是出现中英文音译的小差错,不挺严重,应该不会影响她给对方的印象吧?
“是违背良心去掉脚的那个韦。”对方坚持。“你看到我刊登的广告了吗?”
“你?”怎么会?这声音听起来应该还是个小孩子吧?
“就是我,我就是韦小姐,刊登广告的人、想找人的人、付得起那笔薪水的人。”不太喜欢遭人怀疑,电话这头的韦桢不耐烦地说着。
她像猫咪一样地趴在深色小牛皮沙发上,家族标记似的浅褐色大眼珠瞟了瞟设计感十足的大厅一圈,在玄关处停了一下,接着才回到手上的记事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