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主见就没主见,那么那张照片又干我啥事?”
“照片是你拍的!”
“我?”
“就是你!你敢说那天放在游泳池旁边躺椅上的立可拍相机不是你的?”
“是我的又如何?那部相机拍的照片,都是拿来当备档资料的。”
“就是啦!那张照片就是你那些备档资料的其中一张。”
“这……是我拍的又如何?我可没将照片外流,一定是你趁我不注意时拿走的。对了!呵呵!我记起来了,那天你曾经动过我的公文袋!”两掌一击。
那天被他撞见这小鬼翻他公文袋时,她还心虚得像个小贼!像抓到把柄似地,齐劲宇墨水一样黑的眼珠子亮了又亮。
“动了又如何?”
“所以是你。”这小鬼惨了!
“不是我,我才没那么多事。”笑得狡诈。“如果你没叫我将照片‘马上’放回上面写着‘给媒体’的公文袋,照片又怎会跑到报社去?”
哈哈!想将她的军?门都没有?
两肩一垮,狐疑问:“你,确定那只公文袋上写着给——媒、体?”
“你说咧?”等着看好戏。
他说?他……说……
“该死!”一定是这样了,齐劲宇一脸挫败。
就说嘛!拍片当天那么小心,怎么可能让这么重要的照片曝光。
但是,这小鬼既然已注意到,怎么不告诉他?
“喂!”他恶狠狠地瞪住她。
“我有名字的,把有穿衣服拍成没穿衣服的家伙,哼!”
她还没提呢,那天他老哥明明就穿着泳裤,居然让这个自称“国际名摄影师”的家伙给拍成裸体!
呵!果真厉害!
“那是水波折射角度的影响,所以才会有穿像没穿,小鬼!”真服了她了。
“别叫我小鬼!臭乞丐!”
“敢骂我,自作聪明的臭小鬼!”
“笨家伙!”
“早熟的小魔鬼!”
两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韦桢聪明绝顶,吵起架来自然不输大她十来岁的齐劲宇,甚至还频频占上风。
近十分钟后——
“老哥?”
“大老板?”
一旁,韦辉的过分安静惹来两人的注意,四只眼睛凑在他身上,只见他略微低着头,全神贯注于十根手指间护着的东西,而后轻笑道:
“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何?”
第十章
“轻微外伤,轻度脑震荡,需要休息一阵子,按时回医院复检和吃药……”
幸好母亲的情况并不像她想像中的糟糕,要不然她铁定拿着验伤单,心一横,一纸送进法院。
唉!父亲的暴力倾向越来越明显,但母亲的观念却还是深植不移,她又能如何?
就只能尊重母亲自己的决定,相信父亲会因这次的事醒悟改好。
刚让房里的人吃完药,卜嫱走出了红瓦平房,找了把藤椅,在勉强能遮蔽正午烈日的屋檐下坐定。
好累!她忍不住吭了声。
从赶回来之后,整整二十几个钟头没合眼,虽然在野鸡车上是一路睡,到了医院,空档时也眯了一会儿,但好像于事无补。
小弟要上课,家里也没人,闯祸的人不知跑到哪里去藏了。
她好像孤军奋战似地……
嗯……也没这么夸张,应该是她心里还有其它事,所以才会觉得心烦气躁,疲倦得快吧。
韦辉?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星期一,该如往常一样地上班。昨天上报的事,该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虽然一大早她就打了电话到公司请假,但他在楼上,楼下少个员工,他根本不会注意到。
而韦桢?
少个人带盐酥鸡给她,似乎也没啥大碍。
想想,应该只有大咪会想她,只有等回去时再把它领回了。
唉唉!屈指算算,她卜嫱这个人对社会、对国家、对周遭的人似乎作用并不大哦?
嗯……不对不对,少胡思乱想!人累,脑筋也跟着糊涂,老转着一些悲观的念头。
呼地自藤椅上站了起来。
“散步去!”
踱出了传统人家晒谷子的稻垛,正想往小时候曾经偷钓过鱼的鱼池去,却见一道人影走来。
“阿嫱!”是父亲,好长一段时间和她不怎么有话说的父亲。
“阿爸。”
“要出去吗?里长伯给我推荐了这种伤药,我正要……”欲言又止。
她手上抓着一罐看起来象药膏的东西,该是要给母亲抹的,她猜。
“我要到鱼池边走走。”
大太阳底下,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皮肤更显红褐、粗糙,符合庄稼汉的形象。
一问一答,有点冷场,她不太喜欢这种气氛。
“妈妈刚吃完药,现在正在睡午觉,我出去一下,拿药给她擦。”卜嫱淡淡说了句,接着脚步一跨。
“阿嫱,等一下。”
“嗯?”
“你在……北部,工作还顺利吗?”他问得有些不自然,好像这类关心的话从不曾从他嘴巴说出来过似地。
而卜嫱自然也觉得非常意外。
“工作?呃……还不错。”
其实除了意外之外,她还不自觉的感到一点点……高兴。勉强算是高兴吧,父亲终于注意到她,长大独立后的她。
从小女孩变成女人后的她。
“能照顾自己就好,那么……家里的事就不必让你担心,我……会负责的,从今天开始。”他憨笑。
从今天开始……负责?听来虽有点讽刺,但在男人嘴边,她似乎看到了诚意,和以前一点点的慈祥回忆。
久久。
“妈妈她一直是相信你的,所以请你将这句话说给她听,她高兴,我也就高兴。”他……该是在求和吧?
她回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能没有她,我对不起这一家子,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了。”如斯回应犹如如莫大的鼓励,男人原本堆着歉疚的眉头悄悄舒解。
“真的?”她问。
他认真点头,很用力地。
“好!一言为定,父亲和女儿的约定。”
“父亲……和女儿?”楞了楞,而后腼腆笑开。“一……一言为定!”
☆ ☆ ☆
一言为定……
男人发自内心的承诺旋绕在耳际,给了卜嫱暂时心安的感觉。
有时候短短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就刚刚简短的对谈,她却真的能感受到父亲想努力。
相信他,直觉这么告诉她!
水波粼粼,两岸椰影婆娑。
卜嫱在水池边晃了几十分钟,想了很多。
有小时候的回忆,有自己的成长过程,有求学、就业遇到的辛酸,及刚刚父亲的保证。
家里的事放心了,那么,她自己的事呢?
明天北上,该怎么对韦辉开口?真伤脑筋!
瞄见池岸一丛草本植物,蹲下来,摘下一片肥肥的叶,无聊地剥去膨胀得像灯笼的包裹,准备将记忆中酸酸甜甜的果实往嘴里送——
“死囝仔,偷摘东西还是偷钓鱼?!”
吓!
“我没有,我只是……”
背后突来一声喝斥,卜嫱下意识站起来,反过身,将拿着泡泡草的手背到身后,一如小时候偷钓鱼被逮到的窘模样。
但等她定心一瞧,惊愕的程度更胜于被逮的程度。
“你……你们怎么?啊!”慌张地脚下一踩,却踏了空。
扑通!
“救……救……咕噜……”才一眨眼,卜嫱已在踏不到底的水中浮沉。
“该死,她不会游泳!”瞪了后头自作聪明的齐劲宇一眼,韦辉想都不想他就往池里一跳。
“咕噜……呜……”灭顶?不不!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水母漂?对,收四肢,漂!漂!
啊!怎不行?踏不到底好可怕!闭气!闭气
她还没结婚,还没生子,她连听韦辉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以就这么撒手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