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啊,珠娴的英文家教嘛!」
莫亦轩点点头。「我说过她是从楼上跌下来,摔死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你,她是在哪里跌的……」
熙宁看着地阴郁的表情,很容易可以得出一加一等于二的结论。「在你家的楼梯上?」
「没错,所以新闻界才会开始影射我是个蓝胡子,因为我的未婚妻,就是死在我家的楼梯上,我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
「所以……我昨天看到的,可能就是你的第二任未婚妻?」熙宁的语气中,似乎没有恐惧的成分。
「她死之后,就一直都有人说曾经看到她出现,其中包括了江太太和珠娴……」
「她在哪里摔的?」
「二楼的楼梯上。」
「喔。她当时也住在三楼?我现在住的那个房间?」
「不是,她住在二楼,珠娴隔壁的房间。」莫亦轩皱起了眉,这小ㄚ头该不会是怕得想要换房间了吧?「她住在哪一个房间这事重要吗?」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熙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了,她为什么会摔倒?是踩到了裙襬?还是脚踩空了?或者是楼梯上有什么东西绊到了?有没有人看到她摔下来?」
「她当时穿的是长裤,不可能踩到裙襬……」莫亦轩咬着牙说着,这丫头的问话明显太超出范围,他忽然有些忍无可忍的感觉,况且这些问题都是他几年前已经回答过的了,现在为什么要再由她来重问一次。
「你为什么要像警察一样,一直追问这些细节?你只是单纯的好奇,还是这对你来说,是某种变态的兴趣?」
熙宁一听见莫亦轩的回答,才知道他对这件事所表现出来的沉着、强悍、冷硬而不受影响,全都只是表面的。由他的强烈反应可以知道,这整件事、这些传闻还是对他的心灵和人格,造成了很严重的冲击。不过熙宁却一点也不介意他对她吼叫,事实上,她反而很高兴他能如此,因为这样反而让他流露了平时不易让人发现的真实感情,让他更像个平常人,而不是个始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秘富翁。
莫亦轩突然发现自己失控了,他轻轻捶了一下方向盘,将面孔朝向窗外,不再看着她,他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设法稳下心情。
老天!他居然也变得如此焦躁易怒,无法控制情绪,他等于亲手毁了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在建筑的自制形象,从他父母的丧礼之后,他发誓自己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他要在商场上当一个让人莫测高深的人,几年下来,他都做到了,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在熙宁的面前,出了差错。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而死,我不是在刺探你。」熙宁按住他的上臂,很诚恳的道歉。
「算了,我送你去上班吧!」
此后莫亦轩一言不发,直接送她到工作室楼下。
★★★
熙宁正坐在计算机前赶图,工作向来专心的她,连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有查觉,她只觉得一直有声音干扰,忽然电话戛然而止,熙宁总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隔了约半分钟之后,铃声又钤钤钤地响了起来。
她有些火气的拿起了电话,来电的居然是何奕锋。
他告诉熙宁,今早莫亦轩很明显的不对劲,而且心不在焉,居然弄错了好几件简单明了的公事,他想问问熙宁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跟莫亦轩工作了这么久,几乎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过。
「那是因为早上我惹他生气啦。」
「真的吗?是为了什么事?」何奕锋很惊讶,居然能有人把他的老板惹毛成那个样子,他还记得当年莫亦轩的第二个未婚妻意外死亡的时候,一向和他们对手的企业集团,故意在报上发布一些莫须有的影射罪名,他也都只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而已。今天居然可以被气成这样,甚至还影响到了正确的判断,看来熙宁的功力果然不凡。
「我问了他一些有关他未婚妻的死因……」熙宁将她和莫亦轩早上的对话,尽量重复给何奕锋听。
「看来他还是很在乎这些事,否则他不会反应这么激烈。」何奕锋听完,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
「我想也是。」熙宁想了一下,很歉然的说:「很抱歉,是我惹出的麻烦,却要你来承受后果,你就忍耐他一天吧!」
何奕锋笑了一笑。「请问有哪一个员工不认为自己是在忍受老板的?我已经习惯了,无妨。」
「那就谢了!算我欠你一次。」
「既然是朋友,还说什么欠不欠的!」
★★★
熙宁不知道莫亦轩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刻意不回来,还是真的有事在加班,总之,他打了电话,说他不回来吃晚饭,而且也扣住了何奕锋不许走。熙宁正在高兴自己捡到了一个晚上的自由,忽然发现一脸死气沉沉的莫亦恒来访。
「他在下班的时候告诉我,要我来接你。」莫亦恒用他那平平板板,语调没有半点起伏的声音说道。
熙宁只得朝他无奈的笑笑,请他等一会儿,就转身进去收东西,总不能要他白跑一趟吧!
「天啊!那个家伙跟他堂哥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个像是美丽危险的猎豹,另一个则是昼伏夜出、鬼鬼祟祟的蝙蝠!」沈文森跑到会客室去瞄了他一眼后,马上回来向她夸张的报告。
熙宁边听边忍不住好笑。「学长,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艺气息了?」
沈文森不理她的调侃。「我跟你说真的,幸好你要嫁的不是这个家伙,阴沉沉的,叫人看了就不舒服。认真说起来,他其实长得也还蛮俊的,和莫亦轩也有几分像,但是就是他周围那个阴深的气氛,叫人看了就退避三舍……」
熙宁收好东西,从计算机中抽出了磁盘,拿起了外套。「不听你扯了,我要走了,图我带回去画啰。」
如果说跟莫家人同桌吃饭是一种刑罚,那跟莫亦恒单独坐在车上,则是天谴。
他从头到尾默默地开车,几乎不说半句话,对于熙宁提出来的问句,也是惜言如金,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他总是用还好、嗯、没什么、没注意、不知道,这种没有表达出真实意见的词句来回答,熙宁很透了这样,问题是她也不可能逼他说话,后来干脆省省自己的力气,也不再搭理他了。
车上静得只能听到引擎嗡嗡的运转声音,这家伙在车上,居然连音乐都不听。
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他居然先开口了。
「你是为了钱,才想嫁给我堂哥的?」
熙宁吃惊地看箸他,确定他的语气是个货真价实的问句,而不是像珠娴那样的讽刺后,她忍不住心想,难怪他总是不爱说话,因为这家伙很明显的是太不会说话了,一开口就有得罪人的危险,他说的话给人的感觉,就像个不知轻重的青少年。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姑妈和珠娴说的。」
「我不知道你跟她们这么有话聊,我以为你都是关在自己的房里。」
莫亦恒很明显的睑红,他显然认为熙宁是在暗示他的三姑六婆行径,他难为情的模样,就像是个空有着成人外表的小孩。「我……我不是跟她们聊天,我只是听到她们这么说。」
「我认为你不应该只是听别人说,你应该试着自己去跟别人谈话,然后再自行判断别人告诉你的,究竟是不是事实。你没有问过我本人,凭什么因为听别人这么说,就直接定了我的罪!」熙宁没好气的说完,便不再搭理他,任由他一路红着脸,但又阴沉沉的开车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