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又让它给跑了,她为它设计的新发形还没弄好呢!
“你又要上哪去?方才我叫芸儿唤你到书房,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还是压根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唐老爷一看到他那成天静不下来的女儿,免不了又是一肚子火。
“爹,女儿不敢!女儿是想回房去好好的梳妆打扮一番,再去面见爹爹,才不会失了女孩子家的礼教啊!”唐宓垂着眸子,眼珠子却仍骨碌碌的转着。
待会儿得叫小柱子再去把那只老公鸡逮回来。
“哼!”唐老爷气恼的甩了下衣袖,边自鼻孔暴喷着未完的怒气。“对了,你这身衣服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唐宓身上宽大的布衫,马上又蹙紧了的眉头。
他可是请了城里最好的裁缝、用上好的布料替她做了几大柜的漂亮衣裳,从来也没有缺过她一件,偏偏她就爱穿着一身怪里怪气的衣裳,好像不把他气死不甘休似的。
“爹!您这么急着找女儿有事?”不待她爹说完,唐宓随即岔开话题问道。
等她爹训完这长篇大论,恐怕公鸡早不知躲哪去了?!
“嗯!你欧阳伯伯写了封信来,你代爹回信去。”不识字,是唐老爷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然而让唐老爷安慰的是,他这女儿虽然贪玩了些,却写了一手漂亮的好字。
要不是当年他费尽心思,请来这附近几个县城里最好的夫子,教宓儿读书写字,恐怕今天宓儿就真是个实实在在的野丫头了哪!
唐宓闻言,漂亮的小脸遽然皱成一团,老天!又是这档子苦差事。唐宓不耐的两眼一翻,悄悄撩起长衫的下摆,准备溜之大吉。
“爹,女儿先回房去梳洗一番,待会儿再到书房喔!”唐宓一转身就想跑,奈何一只有力的大掌比她的动作还快,一把就揪住了她的后领。
“你还想逃?今天你要不写出一封像样的信来,就休想离开书房一步。”唐老爷不由分说的拉着唐宓的领子就往书房走。
“爹!你抓得我好痛喔,放手嘛!我自己会走啦!”唐宓气急败坏的在唐老爷的手中挣扎着。“金蝉脱壳这招你已经用过了,省省力气吧!”唐老爷不为所动的仍旧拖着地走。“都怪你娘走得太早,没有教会你女孩该有的礼教,以致于成天在外边撒野,一点大家闺秀的样都没有。”唐老爷一想起温婉贤淑的唐夫人,忍不住又哀叹起来。
“爹!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两百一十九次了。”唐宓翻翻白眼,意兴阑珊的回道。
“没有规矩!连爹的话你都敢顶嘴。”唐老爷皱起眉,忍不住老羞成怒起来。“在曲水县里,我这张老脸已经快被你丢光了。”每次出门去巡店,一听到邻里背地里都管宓儿叫“疯丫头”,他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年替他夫人接生的接生婆说的话也只应了一半;他女儿生得是罕见的花容月貌,只可惜她都已芳龄十七岁了,他唐家的门槛别说是年轻人,就连媒婆也不曾来过一个。
不是他自夸,宓儿这孩子生得可说是标致脱俗,具有沉鱼落雁之婆,跟她娘简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只可惜,这个性怎么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唉!怪只怪这孩子的娘身子骨弱,走得早,他大字不识得几个的大男人哪知道要怎么教孩子?
手足无措之下,他从城里请了个最好的奶娘,回来照顾当时才只有六岁的小宓儿,原以为有个闲静温婉的乖女儿,能稍稍慰藉他丧妻之苦。
没想到这奶娘非但没有好好管教宓儿,还宠宓儿宠得紧,成天放纵她在府里头惹是生非,甚至连街坊邻居都敢作弄。
气得他马上就要将仍娘辞退,没想到小宓儿却来个绝食抗议,将自己关在房里足足三天不吃不喝,百般无奈之下,他终于还是让步,将奶娘又请了回来。
自此以后,小宓儿更是无法无天了,一直到长这么大了,对她,他这个做爹的依然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然老奶娘已在两年前告老还乡,然而早已放纵惯了的宓儿却再也管不动了。
“好嘛!好嘛!”唐宓识相的合起了嘴。“我写就是了嘛!请爹爹息怒。”爹爹老说自己丢唐家的脸,没问题!这次她绝对会写得“精彩绝伦”,让爹爹脸上有光。
唐宓双眸顿时闪闪发亮,嘴边也泛起了一丝狡狯的笑意,看得一旁的小丫环芸儿,心头是一阵发毛。
打从她九岁进府就一直跟在小姐的身边,她太了解小姐脑子里装的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鬼主意了,这下,恐怕又“有事”要发生了!
☆ ☆ ☆
“爹爹,女儿来了!”
不多时,唐宓已经准备妥当,她轻敲着房的门,规规矩矩的报告道。
“进来!”
唐宓站在门外忍不住扮了个鬼脸,随即才正色的推门而入。
“爹爹!要写信给欧阳伯伯是吗?”唐宓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衣裳,发髻上系着同色系的锦缎,看起来格外清新柔美,只可惜,她眸子里那抹藏不住的顽皮,却泄漏了她过于好动的个性。
“嗯!我要你替爹写封信给欧阳伯伯,向他问个安。”唐老爷见唐宓真的已换上一身端庄的衣裳,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的。”唐宓乖巧的一颔首,随即坐在书桌前。
“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简直跟你娘一模一样……”唐老爷望着端坐在书桌前,模样雅致动人的女儿,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爹爹,你别哭嘛!你这样娘在天上可是会难过的。”唐宓习以为常的扯着衣袖上的丝带,懒懒的说道。
“喔,对,对!我不能惹你娘难过。”唐老爷慌忙提起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瞧瞧爹都老糊涂了……”
唐宓美丽的唇缓缓扬起一抹笑……她总是知道该怎么让爹爹停止这种几乎两三天就会发生一次的感慨。
“爹,要给欧阳伯伯写些什么?”让芸儿磨好了墨,唐宓举起笔蘸了些墨水,抬头问道。
“就写……欧阳兄,你我多月不曾联络,不知近来无恙否……”
唐宓听着听着忍不住蹙起了两道秀气的柳眉,正欲下笔的手也硬是打住了,她不赞同的抬头望着摇头晃脑的爹。
怎么爹爹每次尽写些落俗套的话?而且多年来几乎都一模一样,真是没意思!难道爹爹就没有其他新意吗?
唐宓两眼一转,小脑袋里蓦然起了一个念头,嘴角也慢慢浮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她的手轻巧一抬,一手扶着衣袖,利落的在上好的绢纸上写下:
欧阳兄:
自十多年前一别,已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弟本当亲自前往柳州贵府拜访欧阳兄,以叙旧日之欢,奈何年老体衰,已不堪长途跋涉之舟车劳顿,望请欧阳兄见谅为祈!
欧阳兄应知内人已于十多年前去世,而弟自小又屡遭离恨、举目无亲,身居这偌大宅院不免孤寂,所幸内人尚留下一女为伴,免除我老来沧凉孤绝之遗恨。小女名单一字“宓”,盼其沉静贤淑之意。所幸上天垂怜弟早年孤鳏之苦,小女生来即具奇才,可谓人间罕有,姑且不论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单是蕙兰性一点灵犀透之慧黠,就足令弟在县城享有赞誉,且小女举止温柔、品性沉静贤淑,檀口能歌,莲舌轻调,有丹青巧笔写奇真,顷刻下笔成文、七步成诗!呜呼!有女如是,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