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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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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徐晓贞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雪蔷虽欣慰,心底却一点也不快乐。

  程牧磊的存在总是一再刺痛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扉,并提醒着她,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不受欢迎的入侵。

  错身而过是他俩交集的底限,他不对她说一句话,也不会正眼瞧她一眼。

  在程家她彻彻底底成了一个隐形人!



  白天,果园是他的王国,晚上,房间则是他的天地,全是她无法介入的世界,他彻底的将她摒除在外,就像是月亮与太阳,谁想接近谁都是梦想。

  经过这十几年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他的冷漠与敌意,然而心口一天比一天加剧的痛楚却提醒她——她在欺骗自己。

  事实上,她还是一心渴望他的友好,期盼他的一句话、一个微笑,哪怕是短暂得让她不及捕捉。

  而后山坡上曾与晓贞舅妈有过的约定,也成了遥遥无兑现之日。

  那片耀眼金黄的梦想,早已被绝望压进心底深处,她知道自己该做的是照顾好晓贞舅妈,而不是试图去寻回往日无法回复的记忆。

  话虽如此,然而夜夜萦回在她梦中的依然是那片灿烂的金针花海,以及儿时在花间奔跑的欢乐笑声。



  每当早上她带着晓贞舅妈外出散步时,目光总不自觉去凝望那片依旧光秃的山坡,而后惆怅低吁。

  夜半时分地会盯着那包何翠替她买来的金针花种子,而后彻夜难眠。

  然而压不住的,却是那份对灿烂金黄的渴望,这天晚上她躺在房间里终于想通了。

  她为何要跟一包金针花种子呕气?

  无关乎悲喜,她就是想再见到那铺满后山的金黄花朵,她的晓贞舅妈也想,不是吗?

  几个星期的抑郁心情,至此终于豁然开朗。

  人生真是奇妙,心情的好坏竟然全系于一念之间。

  怀着酝酿了一夜的激昂心情,第二天一早待所有人全到果园去了之后,雪蔷立即换上一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荷了把锄头,带着徐晓贞到后山坡去了。

  “妈,我今天要开始种金针花,你坐在这晒晒太阳,我去除草松土喔。”雪蔷柔声嘱咐完之后,随即自空地一角开始动工。

  雪蔷做得很专心,早晨的阳光以及费力的工作一下子就让她汗流浃背,一道道咸咸的汗水沿着她的发际,滑向她的脸庞。

  过了好一会儿,雪蔷停下动作,直起身擦去脸上的汗水,才一抬起头,她就见到不远处,一个同样手持锄头的身影。

  “妈!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哪来的锄头?”雪蔷大惊失色的连忙上前抢下她的锄头。

  “我到仓库拿的,妈也要帮如萍的忙。”徐晓贞忙要拿回她手中的锄头。

  “妈,不行!你不能做这种粗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雪蔷万分担心的望着她连站立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瘦弱身体。

  “可是妈妈看如萍流汗了,好舍不得。”徐晓贞心疼的伸手抹去她颊边的汗水。

  “妈,不会的!”雪蔷摇摇头,感动的将颊边那双冷凉的手紧握进手中。“如萍不累,我要种好多漂亮的金针花给妈看。”这句话像是一种坚定的承诺。

  “妈知道你乖,可是妈妈看你这么辛苦好心疼,让妈一起做,喔!”徐晓贞哄着。

  “妈,要不这样好了,如萍松土,你就帮如萍捡杂草好不好?”眼见说服不了徐晓贞,她索性找了项较轻松的工作哄她。

  “好,妈帮如萍捡杂草。”徐晓贞欣喜的忙点头,随即开始蹲下身认真的捡起草来。

  看着徐晓贞专注的模样,雪蔷忍不住笑了,有了她的参与,她做得更加起劲。

  短短一个早上下来,一块三十坪大小的山坡地,也整理好了大半,要不是碍于还有午餐必须准备,雪蔷还真不想休息。

  她多希望今天撒下的种子,明天就能开出灿烂的花。

  放下锄头,雪蔷带着徐晓贞回到宅子,她一头钻进厨房忙碌起来,不多时一顿丰富的中餐已经上桌,当所有人吃饱了又回到果园,徐晓贞也午睡了之后,她再度拿起锄头到后山坡继续未完的工作。

  日落时,雪蔷已经整理到庭院旁的一小方地了,火红的落日照在一大片已翻松、整理得焕然一新的土地上,反射出一种奇异的颜色。

  雪蔷看着自己满布着水泡的手掌竟笑了,一直以为自己的手只是双会写护理纪录、拿针筒的手,没想到除了下厨做饭、她还能垦荒犁田!

  连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雪蔷不经意的抬头望向山边的落日,然而一个修长的熟悉身影却随着绚烂的夕阳落入眼中。

  那记忆中总是阴鸷、狂霸的程牧磊,正以一种小心翼翼的脚步,走向大院外的池塘,那样虔敬的谨慎仿佛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雪蔷下意识的将目光收回,低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她不想也不该去关心任何有关他的一切,对她来说,他们唯一维系的就只有“表兄妹”这个有名无实的关系罢了。

  然而,不由自主的,她还是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那个衬在火红落日中的身影。

  程牧磊的脚步在池塘边停了下来,背对着她的身影让人看不清表情,却流露出无比的萧瑟与孤寂,她对他纵使有怨有不谅解,却无法不同情他。

  程牧磊凝望着池水仿佛有一世纪之久,那动也不动的身影连她站在这么遥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悲伤。

  他在哀谁?悲谁?

  是哀恨自己乖戾、不平的身世与命运?还是悲怜那个曾经三年形影相随,却命薄早夭的小女孩?

  她可以确定在他滔天的遗恨里,绝对没有她黎雪蔷的存在。

  如果可以,她多想看穿他隐埋的心事,她想知道在那张冷傲得激不起一丝情感的脸孔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事。

  但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知道两人之间横亘着的是一道谁也跨不过的鸿沟。

  她甚至怀疑,终其一生这道鸿沟会有消失的一天!

  第五章

  在必须让新翻松的土地晒上几天太阳的日子里,雪蔷决定帮徐晓贞染发。

  趁着陈永章中午来程家吃饭之际,雪蔷悄悄托他从村子里带一瓶染发剂回来。

  “记得回去先绕到村子里买,商店很早就关门了。”雪蔷深知村里商家的作息,特别嘱咐他道。

  “放心好了,说话不行,提到我的办事能力,可是连你那挑剔的表哥都夸哩。”陈永章笑亮了一口白牙,炫耀着。

  看着陈永章粲然的笑容,突然有个荒谬的念头浮上雪蔷的心头,要是程牧磊也像他这样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那样的记忆早在她五岁那年绝了迹,再也无从回温。

  隔天中午,陈永章拎了一个袋子交给她。

  “永章,谢谢你!”雪蔷喜不自胜的谢着。

  中午待徐晓贞午睡起来之后,雪蔷将一干用具全搬到客厅里,小心的确认过步骤后便准备进行。

  “妈真的会变年轻吗?”徐晓贞有些不安。

  “当然会,就跟十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雪蔷笑了。最近晓贞舅妈越来越在意外貌,常常一个人端坐在梳妆台前,无比专心的看着自己。

  一个女人会关心起外表,不再将自己的情绪封在象牙塔里,显见她的情形已经大有改善了,这个进步让她高兴。

  雪蔷边看、边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一个一个步骤做,手忙脚乱的情形像是第一次练习打针的情况。

  所幸在傍晚之前,原本一头白发就像变魔术般,成了一头漂亮的如瀑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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