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房子可真不错,难怪你不肯住王府了。」
楼砂的宅子其实还挺大,而且颇为清雅舒适。花园里有一张石桌和几个凳子,温柔 身上披了披风,又毫无顾忌地依偎在楼砂身边取暖,悠闲地听他弹琴。这时刚吃完饭, 天已经全黑,也转凉了。
他手下弹着轻松缓慢的调子,微微一笑﹕「是啊,两年前看到时忍不住买下了,花 掉了几乎全部的积蓄。如果不是这房子的地点偏僻,只怕那时的我还买不起呢。」
「地点偏僻不是正好给你拿来练脚程吗﹖」她环顾四周,赞叹道,「真是块好地方 ,几乎有世外桃源的味道了。」
楼砂摇了摇头,似乎有点自我解嘲的味道:「刚好让我这一介莽夫修身养性,不是 吗﹖」
「如果你是莽夫那我算什么﹖泼妇﹖」温柔挑了挑眉,突然笑了起来,「唔,这样 一来杭州城至少有七成人是啖毛饮血之辈了,包括那些公子哥们,那多可怕。」
楼砂也笑了,坦承道︰「要我说的话,常在康成王府走动的那群公子们,倒有几个 比西门街上杀鱼的更需要修身养性。不过在他们看来,我这武夫出生的才是粗人,难登 大雅之堂吧﹖」
「嗯,一群自以为是的的家伙。」
提到纨裤子弟,不免又想起程志良和顾世学这两个败类。本来温柔对白白便宜那两 个混帐一直耿耿于怀,直到今天得知程志良将迎娶封凝香,心里才好过了点。刚纔吃晚 饭时,楼砂又告诉她自己蒙面抢劫顾世学一事,让她笑了半天。这一招实在颇为高明! 顾世学虽抓不到证据是谁主使,但是必然会猜是小王爷挟恨报复。这样一来,他更会认 定兰灵在小王爷心里的地位,今后也决然不敢再去找李嬷嬷的麻烦。
程、顾二人一个被迫娶泼辣娼妇,一个破财还挨了顿揍。虽然这么做有点仗势压人 ,但是也算这两个家伙罪有应得,报应不爽了。
温柔听着楼砂悠扬的琴声,突然之间想起若非贵族子弟,普通的练家子很少文武双 修。一时有点好奇,转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学琴的﹖」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楞了一下,但随即手指又行云流水似地拂过根根琴弦 ,答道﹕「嗯,一转眼,已经差不多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那时才十七岁,喜欢……应该说是迷恋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很精通乐 律,为了她,我苦学琴箫。」
「是吗﹖」温柔的心口有些紧,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她自然是嫁人了,嫁给门当户对的富商之子。」楼砂淡然地回答,似笑非 笑,「那时疯狂的迷恋感觉早就没有了,倒是多了这么一个爱好,保持到现在。」
他回视温柔:「会介意吗﹖」
「……是有点吃醋。」温柔想了一下,坦承,随后有几分俏皮地皱了皱鼻子︰「但 是我不会没品到为这种事闹别扭。」
一生只动一次情固然唯美,世上又有几个人做得到﹖要说起来,这种陈年烂帐她也 有过两笔,如何清算﹖温柔微微闭了下眼睛,想起了刚出道没多久时,夜夜细心打扮, 只为能得「他」一句夸赞;然后看着「他」夜夜笙歌、左拥又抱,心渐渐痛得麻木、冷 了、也硬了。
那时,她学会了对男人冷眼以对,再也不轻易动情……直到遇上楼砂。
实在是他不知为何太投契,让她不知不觉撤了心防。从近乎是对立的心态,变成朋 友,变成知交,又成了情人。算来相识不过一个多月,可是一天天、一步步,慢慢变得 在乎他,也依赖他。
看着他的侧脸,她不由得感到有些迷惑,但是更多的,却是自己也不明了的情愫。 想要靠着他,一直这样,也许长长久久下去,就这么……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问道﹕「 为什么是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有人心有戚戚蔫,听懂了。楼砂停下琴声,转头认真地看她 :「我也很想问同样的话。」他抬手帖着温柔的脸颊,近乎耳语地低喃:「为什么是你 呢,温柔﹖」
四目相交,那瞬间的震撼超出了两人的预料。在温柔了解到发生什么事之前,楼砂 的脸已经离她如此之近……然后,让她自己也感到意外地,她闭上眼睛主动凑了上去, 吻住他的唇。
他尝起来……味道很不错……温柔模糊地想着,双手不知不觉地攀上他的肩膀,环 着他的头颈,手指也插入他的发中。一声低吟从她喉头逸出,楼砂的反应是将她更拉向 自己,加深了这一吻……他们几乎就要迷失在彼此之中了--只是几乎。最后楼砂还是 克制住自己,在事情失去控制前结束了这个吻。好一会儿两人都是微微喘息,紧帖着彼 此舍不得分开。
温柔想起了他们未完的对话,帖在他胸前柔媚地一笑﹕「是我,你不开心吗﹖」
「深感荣幸。」楼砂抱着她,动情地回答。***红香院的花魁整整失踪了四天, 结果在第五天的早晨,也就是封凝香风光出阁后的第二天,带了个男人回来大模大样地 找老鸨要求赎身。
李嬷嬷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是在听到她的宝贝花魁说的一番话后,也有半天回 不过神来。
温柔很坦白地告诉她,男方已经提出要娶她了,但是她要对方「包养」个两年,才 决定是不是下嫁。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条件?李嬷嬷活了半百,什么事都听说过,就是没听过这种 不伦不类的条件。也不知那看上去开通的男子是不是太过开通了,居然也一口答应下来 ……算了!温家女人都是怪胎,当年温可人要求停业一年生个女儿来玩玩时,她就领教 过了。是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实在是至理名言!
最后,李嬷嬷没有收温柔任何的赎金,因为怎么说也是看着长大的,早就把她当成 半个女儿看待。天底下哪有娘收女儿赎身钱的道理﹖李嬷嬷恢复了那潇洒的本性,发表 临别赠言﹕哪天玩腻了,欢迎随时回来,红香院的花魁宝座永远为她温柔留着。
当然,会这么大咧咧地说也是因为听了温柔的「被包养」豪言,直觉楼砂是个百无 禁忌,几乎没脾气的人。温柔也无意纠正她的错误,只是甜甜笑着虚应了两声,然后将 她那面上无表情,其实已经快要砍人的未来夫君拖离李嬷嬷的视线。
至于说红香院的三个台柱美女,一个离开,一个出嫁,最后剩下的一个又被帖上「 康成少王爷专属」的标签,红香院的生意会不会一落千丈呢﹖其实倒也未必。
那日翰林编修程志良痴心为红颜,不惜耗金五千三百两为名妓封凝香赎身,义无反 顾地娶过门奉为正室,如今成了杭州城大街小巷人人津津乐道的美谈。红香院的名声, 可正旺着呢﹗更何况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花魁不难物色,尤其是在杭州这专产美女 的地方。接替温柔的奇女子,迟早会有。就不知道,那时会引出怎样的一段故事了……
尾声
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我是到今天才体会,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我那要被包养两年的豪言,终究没能实现。和他同住三个月,好几次天雷勾动地火 ,差点就要宽衣解带,裎裸相对,他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压抑住自己,没有碰我。我知道 他是真的爱我,也尊重我。当初和他订下两年之约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丝不确定,但是和 他相处越多,心里的疑惑也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