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抽泣渐止,楼砂轻轻抽身站起,走到墙角的铜架前。脸盆中盛满未用过的清水 ,却是凉的。楼砂将双掌帖在铜盆上,有些自嘲……最近他这一身苦修来的内功,似乎 总是沦落成为她温水热茶之用﹗绞了条热毛巾,他走回床边递给她,默默地看她那自然 散发出柔媚的擦拭动作,心里的宠溺是那样浓烈。何时,又是何故,已恋她至深?连他 自己也不知道……「你……好些了吧?」最后他沙哑地问。
「嗯……」温柔点了点头,起身将毛巾晾在架子上,回头看他︰「谢谢你﹗」
是感激,是感动,也是、也是珍惜。四目相交间,很多刻意压抑的情愫毫无防备, 也没有保留地流露。本就有心意相通的默契,这一刻,更再无需言语。
仿佛一切都已经排演过千百遍,温柔静静地走向楼砂。在离他还有两步远的时候, 楼砂敏捷地一个跨步,将她嵌入怀中,也在同时找到了她的唇。
温柔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世界仿佛在缓缓消失,一切都是那么的静 ,静到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和她的,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模模糊糊地觉得,就 算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也无所谓了……楼砂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结束了那一吻 ,两人都喘息不已,脸上也微微发汤。温柔轻轻叹息一声,难得柔顺地靠进楼砂怀里, 抱着他的腰,心里的认知,也更趋明朗。
她是爱上他了!不知不觉地敞开心房真诚以待,在发觉情丝纠缠之前,其实已经走 了挺长的一段路……察觉到她的依赖,加上自己也是眷恋,楼砂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 床上,自己也坐了上来。看到她不解的目光,他在她红潋潋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心 翼翼地拆下她头上的珠钗,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她一头青丝闪亮地披散至腰间。楼砂 一笑,很自然地躺下,伸手将她也拉了下来,一抬手挥灭了烛火……片刻后--「我们 这样,是不是叫做上床了呢﹖」黑暗中,温柔将头枕在楼砂的肩上,享受他的体温带来 的舒适感觉。
「我想算是。」楼砂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梳理她的头发,懒洋洋地警告﹕「但是如果 你不想让『上床』这两个字变成某种运动的代名词,最好别再提出这种……引人遐思的 问题。男人的自制力是有限的,温柔。」
唔。温柔乖乖地接受了他的警告。他这人,给她的印象永远都是那么稳重、冷静, 也难怪她老是忘记防备,把他当圣人看。
不自觉地又想起兰灵,温柔在黑暗中忧虑地轻皱眉:「你说,兰灵会不会有事﹖」
「那要看她有多坚强了。现在多想也没用,先睡一觉,有了精神,等明天再劝劝她 吧。」楼砂客观地说,将她又往怀中拉近了些:「心结只有靠自己解,有些事还是要自 己去面对,别人是帮不上多少忙的。」
「嗯……」他说的是实话,而且,明日之事,何必今夜空烦恼?温柔闭上眼睛,睡 意来袭地打了个哈欠:「晚安,楼砂。」
「晚安,温柔。」他静静地响应。***想是累了,也或许是相拥而眠的温暖太过 舒适,等温柔再次睁眼时,阳光已经渗透纸窗照亮了屋里。
「嗯……」温柔轻轻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腰被扣住了。她的半个身子正叠在楼 砂身上,头也枕在楼砂胸口。他的左手放在她的腰际,右手平摊着,正好和她伸过来的 左手交握。
说真的,这样睡觉滋味还真是不赖,挺舒服的。不过……如果让人撞见,可就是大 大的不妙了。
像是感应到她的思绪,楼砂轻轻动了下,睁开眼。他的眼神祇有片刻的迷蒙,很快 地就变得和往常一样锐利,已经完全清醒。
挪开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他淡淡一笑﹕「好象睡过头了。」
她翻了个身离开他身上,变成和他并肩而卧,回报一个微笑:「总算没有被捉奸在 床,不是吗﹖」
「你很喜欢乱用词句。」他一笑,没辄地起床理了理仪容:「……我该走了。」
温柔点了点头,心中突然涌起失落。……他们的相聚,似乎总是那么短暂﹗一次又 一次的意犹未尽,她突然之间,涌起了强烈想要离开红香院的念头。赶快摆脱花魁的身 份,才能和他朝夕相对……等等!朝夕相对﹖她……又用错词了吧﹖太……太快了些… …早晨刚睡醒,不是思考的好时间。温柔甩甩头,将一瞬间涌起的千万思绪全都压下, 客观地开口﹕「这次走门吧﹗看天色,现在院子里正有人扫地,开窗反而容易被看到。 」
楼砂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温柔笑得很沉静﹕「我会有什么事呢﹖昨夜……最苦的是兰灵。」
「那么,我走了。」楼砂将门打开一条缝,看看外面无人,对温柔点了下头,无声 无息地闪了出去。
昨夜的激忿已过,冷静下来的温柔,又恢复了她那淡得像风的性情……唉!楼砂苦 笑了一下。爱上的,正是她凡事尽量豁达的洒脱和聪慧,但是也正是她那「看透」的心 态,让她不似普通女子一般容易打动。
爱上她,挺辛苦啊!
楼砂对自己摇了摇头,笑得无可奈何,却又甘愿。要怪,只能怪自己的要求过高, 追佳人的过程比常人辛苦,也是理所当然了。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和更长的耐心,可以奉 陪她到底。何况,温柔只是潇洒,却不是冥顽不灵的固执。只要能获得她的认同,接下 来,就不会太难了。
所以,他还是一步步慢慢来,先去料理两个人渣,也顺便将那拖了快一个月的杂事 了结再说。
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楼砂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连忙藏身在玄关处的阴影里。
楼下隐约传来谈话声﹕「丫头,兰姑娘呢﹖」说话的女子听来年纪尚轻,只是语气 中有丝仿佛天生的跋扈。
「兰姑娘刚醒,还未用膳,她……一直在哭。」
女子哼了一声,极不客气地问﹕「那么那个温柔呢﹖」
「温姑娘好象还没起床。」丫环乖乖地回答。
「哦﹖我还以为我起晚了呢,哼!姓温的居然自顾自睡觉,倒也难得……你去忙吧 ,我上去看看兰灵。」
「封姑娘……」
「快去快去,别碍事!我上去探望我的好姐妹也不让吗﹖」女子似不耐烦,咄咄逼 人。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了!」女子在红香院想必地位颇高,只听那丫环惶恐地答应 一声,走远了。
女子轻手轻脚地慢慢上楼,楼砂从藏身处看得分明,这女人的面容颇为姣好,只是 眉宇间流露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乖张,看来是那种攻于心计,一心往上爬,勾心斗角不择 手段的女人。
她,应该就是温柔曾在无意间提起过的封凝香了。是要给兰灵来个落井下石,嘲讽 一番,又怕温柔坏她的事,所以走得如此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发现吗﹖楼砂冷冷看她, 嘴角微微扬起。这女人似乎挺尖酸泼辣……是个可造之材!他从藏身处闪出,装做没看 到她,若无其事地做势要下楼。
两人在楼梯转弯处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