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温柔第一百零一次叹气。这几天,可闷坏她了。天知道为什么屋漏偏逢连 夜雨,小媚居然挑在这时候回乡下老家,参加她堂兄的婚礼。这下,她连想找个人斗嘴 都没有!
唔……也不算没有啦﹗封凝香从来找她的碴找得紧,不过她实在是怕了那种无益身 心的斗嘴方式,避封大小姐如避瘟疫……温柔又换了个姿势,有一页没一页地翻读着… …真的很无聊﹗她几乎想考虑动一下那根八百年没动的绣花针,绣个拙劣的四不像来打 发时间了。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冷不防有人接口。
啊﹗她的窗台上什么时候也坐了个「硕人」在﹖温柔定睛一看,将一本诗经顺手朝 他身上扔去﹕「没声没息,你扮鬼吓人啊﹖」
楼砂轻松接住,跳入房中反手将窗掩上,笑道:「拿诗经打鬼﹖你真是儒雅非凡。 」
温柔哼了一声,不能解释为什么看见他的那一刻,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她跳下床﹕ 「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敛财风。」楼砂指指窗外,似笑非笑﹕「从正门进来见你一面,还得破财消灾。 」
什么破财消灾,去他的,乱用词句!
温柔扠着腰,摆了个自认最为「风骚」的姿势,吐气如兰,万分娇媚地眨着眼:「 你的意思是我是红颜祸水﹖」
楼砂在自己变得口干舌燥之前,飞快地用手中的纸卷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你快要 够格了。」
「可恶,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处理。」变脸如变天,她的表情转眼换成无辜,可怜兮 兮地控诉。
「不敢。」楼砂笑了,将纸卷递给她,「送你,好画赠美人。」
画﹖温柔展开了长长的纸卷,一个醒目的大头像跃然眼前。这……这算什么画作﹖ 简直就是通辑江洋大盗的布告。
「女贼,自称南屏宫主,面蒙白纱;年龄、容貌不详,身高五尺半,惯使长鞭。此 女盗窃金蟒帮镇山之宝,潜逃在外。如若知其行踪,万望速报,赏金十两;若能将其生 擒,赏金一千五百两。」
哇﹗平生第一次被通辑﹗真……真是衰到家了﹗温柔将纸按在桌上,叹息:「一千 五白两﹖老不修真是阔绰。不过……我拿了他什么镇山宝贝﹖」
楼砂嗤了一声﹕「那老头八成是想要秘籍想得走火入魔了。我终究是王府之人,在 表面上他不敢太过嚣张,所以……」
「所以那天不巧让他看见我跟在你身边,他就不计代价要把我揪出来﹖」
说真的,她最讨厌这种无端上身的麻烦。不过这次心里只觉得没力,倒是没有什么 惹祸上身的大难临头感。实在是因为……「这样也想找人?我真服了那个白痴。」温柔 又看了眼那张画像,摇头。画像上的她是面蒙绢帕,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还画得 不怎么传神。杭州城里有这样一双眼,身高五尺半的女子没一万也有八千,老不修这告 示,帖了等于白帖,搞不好还会被那些通霉风报假信的人骗钱。
「他会帖这告示,恐怕不仅仅因为见到你和我在一起。」楼砂在桌前坐下,自顾自 地倒了杯茶,悠闲地道﹕「昨天我又回栖霞岭上转了一圈,我们掉落的洞旁有新的脚印 ,还有粗绳磨擦的痕迹。」
「这么说,金蟒帮的人也去紫云洞逛过一圈了﹖」
「那个老家伙八成将地洞和宝藏划上了等号。」楼砂不屑地冷笑,「早知道就多挖 几个坑,摔死他省事。」
温柔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多说也无益。你……怎么打算﹖」突然来访,多半是没 什么好事,想找个人好狼狈为奸的可能占多数。
「礼尚往来。劳赋修苦苦纠缠,是该让他吃点苦头了,一方面,也该想个法子摆脱 那些想寻宝昏了头的江湖人。」楼砂把完着桌上的茶具,那眼光跟本就是召告天下他老 兄有满肚坏水,「现在江湖上大多数人都咬定了衡天心经在康成王手中,如果有一天康 成王突然将他的侍卫长解雇踢出门外,而这个侍卫长却狠狠咬在劳赋修身后不放,你说 江湖中人会怎么想﹖」
唔,是个好计﹗但是……「如果劳赋修死不认帐呢﹖」
「我就是要他背黑锅背得心甘情愿。」楼砂从怀中掏出本小册子扬了扬。
「咦,衡天心经﹖」……不会吧﹖楼砂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写的。剑术部份已经 画完了,现在还剩下内功口诀。」
他笑得有点贼兮兮的﹕「怎样﹖有没有兴趣凑一脚﹖」
嘿,编写武功秘籍﹖这个有趣,从来没玩过呢﹗「好!」温柔兴致勃勃地答应了, 明亮的双眼中写满了期待。呵……他两简直是天造第设的一对--一对坏料。***「 天之道,利而不害,贵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是故--」喝口茶润润嗓子,灵感便 源源而来﹕「是故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然……」眼珠转了转, 句上心头,「然有言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切记切忌。」
楼砂悠哉闲哉地念完,等温柔全写下了,问道﹕「你觉得如何﹖」
「嗯……你很会抄……」她发表感言。
真是的!道德经里东剪一句西拿一段,七拼八凑,瞎写一气,跟本是,呃,狗屁不 通。不过据说劳赋修其实没什么「赋修」,这篇东西到他手里,也许就是博大精深,玄 奥非常了。
呵,原来撰写绝世秘籍也不难嘛﹗温柔举一反三,掰下去写道﹕「身轻若燕,踏水 云行,贵心静也。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也。呃……」道德经掰不下去了,转 求鬼谷子的盛神法五龙,「盛神中有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舍,得为之大﹔养神之所 ,归诸道。」
写完了,温柔转头看楼砂,那模样活像做完家事后讨赏的七岁孩童﹕「本派武功的 绝世高妙,不下贵帮吧﹖」
「是是……」楼砂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请再接再励,这旷世奇作就要 完成。」
说真的,想要唬人其实一点也不难。道德经、鬼谷子、荀子、韩非子等,本是深奥 的哲学典籍,这会儿加加减减凑在一起,更是……呃,语无伦次,连自己都看不懂在说 些什么了。只是一大堆道啊、神啊、盈啊亏的,听起来颇有那么回事。
当然,洋洋洒洒十几页,也不能全是些叫人看不懂的东西。所以,又用白话搀杂了 些具体的指导……不过全是整人的东西﹗什么气运丹田,凝聚三个时辰啦;运气行经手 三阴四十九转,足三阴八十一转啦;若是照着练了,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强身健体的功 效--前提是不会先被累死!
「好了,还差一句压轴的。」温柔支着头,将毛笔在手中转来转去的,「道家、歧 黄、兵书、佛经全抄到了,还漏了些什么﹖」
「儒学。」楼砂微一沉吟,温雅地笑道,「这样写吧﹕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 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终于,他为长篇大论划下句点。
哇,孔夫子的中庸﹗还一次那么洋洋洒洒的一大篇……他够狠!温柔边写边发笑, 最后将笔一掷靠回椅背上,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大功告成﹗与天地参矣……多么完美 的结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