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姑娘可是才女了。」那群公子中有人发言了,温柔已记不起他是张公子还 是秦公子……是姓张吧?只见他兴致勃勃的,「北宋有才女李清照,写下无数脍人口的 佳句。听说此女平生爱酒,不知姑娘是否有同好?」
她笑了:「古来诗人多豪兴,奴家怎敢相题并论?不过,奴家量不算太浅,可喝上 十来杯而不醉。」
「那好!」这位公子从画舫上喝到现在,显然有几分酒意了,对小王爷笑道,「今 日大家都为尽兴而来,不如就来行个酒令如何﹖」
「这……」小王爷转头问她,「姑娘可会玩﹖」
「会啊。」温柔微笑应道,为自己倒了杯酒。
「小王爷,三思而行。」突然,她的左侧平地刮来一阵阴风,直扫对面的那位公子 ︰「张公子,和青楼女子猜拳行令,成何体统?」
嗯……她是否应该觉得被侮辱?温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位张公子已经拂然不悦 ︰「程公子此言差矣!自古文人墨客亦在饮酒时猜拳行令,难道也是粗卑?」
「饱学之士的雅兴又另当别论。但和青楼女子嬉笑胡闹却有伤风化,不合君子身份 礼节。」
「程世兄……」小王爷皱眉了,显然不悦。
这位程公子的「君子礼节」足可以逼疯圣人!旁若无人地滔滔不绝,把她当成隐形 人?还是认为她本就身份低贱,所以不会觉得受辱?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她……生气 了。
温柔忍不住冷冷地发问︰「敢问公子,何谓君子礼节?」
「所谓礼节,」程公子清了清喉咙,引经据典,「礼之理诚深矣,「坚白」「同异 」之察入焉而溺;其理诚大矣,擅作典制……」
哇﹗绝……绝倒!温柔顿时忘了生气,一抬头,刚好看到小王爷一脸错愕,楼砂则 毫不掩饰地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害她差点失控,连忙端起茶杯,将即将逸出的爆笑尽数 灌回肚中。这位程公子真是--唉!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居然搬出荀子的「礼论」…… 再怎么扯,喝酒赏月的礼节也扯不到那处世的哲学上去吧﹖「……辟陋之说入焉而丧; 其理诚高矣,暴慢恣孳轻俗以为高之属入焉而队。故绳墨诚陈矣,则不可欺以曲直;衡 诚县矣,则不可欺以轻重--」程公子突然停下,一张脸上的酒气似一下子重了很多, 尴尬地清喉咙,「不可--欺以轻--重……」
唉,看不下去!「衡诚县矣,则不可欺以轻重;规矩诚设矣,则不可欺以方圆;君 子审于礼,则不可欺以诈伪。故绳者,直之至;衡者,平之至;规矩者,方圆之至;礼 者,人道之极也。」温柔顺口替他接完一段,尔雅地喝了口茶。
没必要再背下去了吧﹖「哈哈哈哈哈……」楼砂很不给人面子地爆出一串朗笑,对 她拱手赞道:「妙极,妙极!」
「师父!」老好人的小王爷又出言相劝,脸上却隐约有笑意。
看那程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真是非常狼狈了。唉!不知下次说话前他会不会 懂得尊重人些,掂掂自己斤两再开口呢?真是……「自命清高者,呆瓜也;死记烂读而 不知其用;枉然也!」温柔很小声地自言自语给他下了注解,却一时忘记楼砂武功深厚 ,听力优于常人。这两句低喃别人听不见,他倒是听见了。只见他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 眼,又笑,毫不掩饰的。
温柔心中莫名地一动。好奇怪,他那恣意的笑,有……有点似曾相识……她以前见 过他吗﹖正在疑惑,突然直觉背后一冷。她连忙回头﹔只见三道黑影从树丛中窜出,直 扑而来!
「低头!」楼砂脸色骤变,一挥手茶壶飞越温柔头顶,狠狠砸上冲得最前的那人。 只听一声痛叫,那人忙不迭地护住头脸,身形顿缓。楼砂人已跃起,手下不停,两碟点 心准确地向另外两个灰衣人的咽喉呼啸而去,听那劲风,若被削到恐怕会身首异处,两 人连忙闪躲。
转眼间,树丛里又接连跃出七八个灰衣人,但是目标很显然只有一个:康成小王爷 关宇飞。
所以,目前是没她动手的必要。温柔很符合身份地挤出声高八度的尖叫,忙不迭效 仿那些公子哥们的榜样,一头往八仙桌下钻去,不忘顺手把一旁凳上那把琵琶也拖了进 来抱在怀里。一百六十两银子买了来的高级琵琶,坏了李嬷嬷会砍她的头。
在这种场合,一露身手便是讨打,所以她还是乖乖等楼砂和小王爷两人解决了这帮 莫名其妙的家伙再说吧!看楼砂身手好得很,不用她来鸡婆,所以……这种风头还是别 出的好。
躲在桌下看外面的混战,温柔忍不住想为楼砂叫好。只见他一人堵住了八、九人, 只放了两个过去陪小王爷过过招。看他那游刃有余的样子甚为潇洒,举手投足看似轻描 淡写却威力十足,全是好看又中用的架式。唉……不知她的武功,是否有一天也能达到 那种境界?
「去!」关宇飞突然大喝一声﹔凌空一个旋踢,和他过招的对手被踢出来一个。
这招「鸳鸯连环腿」实在是使得很好、很妙,但是……天杀的!小王爷没看一下他 把人往哪边踹!
头顶上一声巨响,是那被踹中的倒霉鬼,横飞过十几尺远,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八 仙桌上;翻了两翻,「砰」一声摔在地上,离她不过一尺远的距离!……可恶!温柔连 忙放下刚才一直紧抱着的琵琶,松脱肩上的披风。说不得,只好等他一行动就掀桌给他 个当头罩。
已经有人行动了。温柔身边的不知哪位公子发一声喊,掀了头顶上的桌子就要落跑 。那坠地的灰衣人已经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此刻不假思索,挥刀就要砍过来。温柔 连忙将手中披风扔了上去,随手操起个较能砸人的凳子……没想到,她身边那位公子看 钢刀砍过来,也行动了。他的行动竟是拉住身边的她当成挡箭牌,狠命往前一推!
「啊!」温柔一个没防备被推出去,刀光寒锋近在胸口,这下是真的惊叫了!脚下 用劲盼望能收住去势,她连忙将凳子挡在胸口,闭着眼迎上刀锋……「扣」一声闷响, 是凳脚撞上刀锋的钝声。冲击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可是到底煞不住脚,又向前跌出两 小步才站稳。
咦……向前﹖她连忙退出几步,定了定神才看见,刚才还挥舞着大刀的人,此时居 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眼前这景象……实在是有够诡异!
上一秒钟还凶神恶煞的人,此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是被她撞倒的﹖他脸上甚至 还蒙着她慌乱中罩上去的白色披风,而握刀的手僵硬地指着天,分明是被点了穴道。
地上一颗还在骨碌碌打转的小圆石顿时吸引了温柔的注意力,是……隔空打穴﹖楼 砂出手救了她?温柔向他那边看。
和他缠斗的那些人此时都露出倦态,楼砂见小王爷终于摆平另一名对手,突然低喝 一声︰「鸳鸯连环腿可不能乱踢,你给我瞧仔细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突然快了一倍。一模一样的鸳鸯连环腿,甚至和刚才小王爷是 一模一样的角度,只不过腿略弯曲,脚上带勾,便将人踢得横飞出去,狠狠撞在树上。 楼砂拳脚未停﹐发挥出刚纔一直有所保留的实力,不多时就见刺客躺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