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祁安来时,看到的即是这般景象,这些全是一跺脚便洛阳动的各行各路大掌柜,全窝在小院子里赏花扑蝶。
「各位好兴致呀!」宫祁安摇着白扇子,迈着八爷步的晃进来,把他们的无聊当作沮丧看。
尽管宫仲辉和宫祁安撕破脸了,这些大掌柜禀持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理念,扬着淡笑和他打招呼。「祁安少爷,里面乱得很,劝您还是别进去的好。」
乱?宫祁安提起嘴角,笑得更开心。乱才好!他才有机会安慰佳人呀!「不打紧,都是一家人。现下小叔出了事,若没亲眼见着小婶婶没事,我难对宫家长老交代。」
几个掌柜瞧着宫祁安的涎意,却没挡住他的身形。光天化日之下,有他们几个守着,而且古老爷也在里边,那宫祁安谅他也不敢妄动什么念头。
宫祁安走过短廊,一脚才喜滋滋的踏进厅门,下一刻又被声浪吓的缩回了脚。
「……没事?仲辉都把宫家丢了,你居然还说没事!出了这种天大的事,你居然没回家跟我说半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相较古老爷的气冲牛斗,阿好却神定气闲、一副万里无云的优闲样。「爹,本来就没事呀!阿辉只是将宫家交给了宫祁安,又不是将它弄垮了,往后宫家再有事,也是祁安的事,与阿辉无关。」
「你!」古老爷被女儿的轻描淡写气得山羊须猛抖,袖摆直甩。「那仲辉进了大牢的事呢?若不是我朝中的旧识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古某人的女婿,杀人坐牢了!」
阿好不在意的挥挥手。「阿辉说了,没事的,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古老爷气得差点连头发都冲出束冠。「你可知道,若知府审后,杀人一罪可是要秋后斩立决的!」他这个女儿到底懂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啊!
阿好蹙拢一对木匠眉,正当古老爷满意女儿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时,前后不到一刻钟,阿好却又灿烂的笑开一张小脸。「不会啦!爹,阿辉告诉我,他曾在野狼山救过林知府一命,他应该不会胡乱判的。」
「什么!」立在厅门的宫祁安顿时如被雷击,呆如木柱。
「什么!」同样震惊的古老爷,吼声压过了宫祁安的惊叫,父女俩都没发现厅门多站了一个人。「仲辉在野狼山救的是林知府?这事怎么没听他提过?」
「没事提这干嘛?」阿好倒觉得阿辉的做法没什么。谁会无聊到四处去嚷嚷他救了谁!「要不是为了要安抚我,阿辉他大概也不会跟我说这事。」
看着女儿的优闲样,古老爷泄气的颓坐下来。「你这孩子……」他真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嫁到宫家,短短三个月间,却性子脾气全变了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嫌恶的声音在厅口响起,古老爷和阿好齐齐转头,看着宫祁安从厅门滚进来。
静香憎恶的瞪着地上狼狈的男人--这个她痛恨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的男人!
其它人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年纪小,不代表她推论不出这些事是谁指使的。
宫祁安挥挥衣袖,爬了起来。「静香,你这是什么态度?好歹我也是你爹,你怎么对我这般无礼!」
「我爹已被你害得关在牢房里了。」
宫祁安皱眉,转向苛责静香身后的翠莲。「翠莲,你还没跟静香说明白,谁才是她的亲爹吗?」
翠莲低下眼,瞪着地板道:「夫人嫁的是老爷,自然是静香小姐的爹!」
宫祁安轻佻的用扇柄拍打翠莲的脸颊,「翠莲,你再清楚不过,我和红姑好时,都是你在……呃--」
阿好看着瘫软在地的宫祁安,不满的埋怨道:「外头那些人不是说要帮我们守门吗?怎么吃了我们三顿饭,却连这种人都给放了进来?」
她无视于厅内其它三人惊愕到近乎呆滞的瞪视,只是将视线摆在手中拿来砸昏宫祁安的陶壶醉片,喃喃自语的惋惜着:「真是白浪费了一只茶壶了!」
第十章
三天后洛阳首富宫家子孙为了财产,告上公堂的案子轰动了整个洛阳城。在今日知府大人开堂审理时,无聊好奇的百姓,将公堂的大门围个水泄不通,要不是靠着几个粗壮的掌柜替她们开路,阿好她们这些个对案子有切身关系的人反而挤不进去。
「湘君,你不是说辉儿他没事吗?怎么这一去就是三天没消息,然后知府大人就开堂审案了呢?」
阿好也不清楚情况怎会演生成这样。「娘,我也不清楚,不过反正我们没做就没做,哪怕雷劈下来,也打不着我们。」
宫老夫人点点头,欣慰在一片谣言中,媳妇还能坚定对儿子的信任。
「威--武--」
两旁的捕役齐声低喝,在一片肃穆中,林清词--洛阳城四品知府走上了公堂,一拍惊堂木,「带诉主及被告上堂!」
宫祁安及宫仲辉、范玉庭,各由两边进入公堂。宫仲辉和范玉庭精神奕奕、神光隐隐,看得出来在府衙的三天中,林知府并没有刁难他们。
「诉主宫祁安,你何事状告宫仲辉?」林知府面无表情的问案。
宫祁安看了林知府一眼,又瞥向宫仲辉,忽然出了所有人意料的低声说道:「知府大人,小的……小的不告了。」
宫仲辉面无动容的挑眉,而堂外围观的百姓则失望的哗然议论。
林知府颔首,惊堂木一拍,说出来的话却吓得死人。「很好!吴捕快,刁民宫祁安,无事击鼓告状,扰乱公堂,拖下去责打五十大板!退堂!」
「等一下!」一听要被打五十大板,宫祁安魂都吓飞了!连忙喝住知府。
「知府大人,草民并非无事告状,只是……只是……只是草民近日才得知宫仲辉曾救过知府大人您一命,这场官司,草民还有胜诉的可能吗?!」
林知府止住起身的动作,重新落坐,表情甚至称得上轻松满意。「很好!详细慎思过利害。啪!被告宫仲辉是曾在野狼山救过本官一命,但若本官有意循私护短,还需要接受你的状纸,将事情闹大吗?直接编派你一个诬陷的罪名,发配边关了事了。现在你究竟是告或不告!」惊堂木一拍,林知府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瞬间变成厉鬼神情。
告是挨大板,不告也是挨大板,宫祁安一咬牙。「禀知府大人,草民要告宫仲辉于十五年前,伙同他的生父范玉庭,谋杀草民的爷爷,霸占宫家财产。」宫祁安话说完,满意的睇睨宫仲辉和范玉庭百变的脸色。
「可有人证物证?」林知府拍着手中的惊堂木,止住底下的骚动,继续问下去。
宫仲辉表情虽无动,却是脸色铁青。当初他之所以轻易让出宫家,就是不想折损娘的清誉,没想到宫祁安还是不满足,依然把这事掀出来。
宫祁安,我若不发怒,你还当我无爪子!
宫老夫人站挺了身子,无视堂外百姓臆测的眼光。
「有!宫家宗伺的长老,都可以证明草民的爷爷将宫家传给宫仲辉后,不到一个月内即暴毙身故。这分明是宫仲辉在诡计得逞后,杀人夺财!」
林知府唤来几个宫家长老,询问后,他们也同声证明宫老爷子确实在传交家产后,不到一个月内便身亡。
「被告宫仲辉,你有何话辩解?」
宫仲辉噙着一抹冷笑,睇睨宫祁安的志得意满。「大人,您若是再问那些个长老,他们亦会告诉您,家父在知道他惟一的孙子,亦就是在此大放厥词的宫祁安,因奸辱人家闺女后,便气得一病不起。数次召请长老,欲将家产传让给我,皆被草民婉言辞退,直至最后一次,老父病重,在众长老的劝说下,草民才接下家产。若草民有歹念,在家父第一次传让家产时即可接受,何需推辞一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