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为难的看着她。「静香,你已经懂事了,该明白若是再跟着我们,往后只有苦日子,现在宫家主事的换成你爹,如果你留下来,你依旧是宫家的大小姐。」
静香眼神怯生生的凝向宫仲辉。「我的爹……一直只有一个。」
她知道她无权做此要求,因为逼走君姨他们的,就是她亲生的爹!但是……但是……静香羞愧的低下头,拉住阿好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你这个贱丫头!」刚才受一个下人的气就已经够窝囊了,现在亲生女儿更当着众人的面,宁愿舍下锦衣玉食,也不愿认他这个爹!
宫祁安怎生受得了这口气,气焰冲天的冲过来,手臂高高的举起,迅速不留情的挥下--比他更快的是宫仲辉!也不见他移动,只一眨眼,他就已阻在静香和宫祁安之间,挡下他的挥掌,并且将他掷甩到一边。
「宫祁安,静香是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宫祁安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忿忿地拭去嘴角的血丝。「宫仲辉,你好样的!这笔帐我迟早会跟你讨回来,我的种你爱留就留在身边吧,好随时提醒你,红姑替你戴的绿帽子!死丫头,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你不做,我就瞧瞧你撑多久就会爬回来求我!」
宫仲辉懒得理会他的野狗狂吠,搭着静香的肩走出了宫家。
范叔效率快速的驾来一辆马车,正当宫仲辉要扶他娘上车时,翠莲亦从宫府追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扑通」一声的跪在宫仲辉身前。
「老爷,翠莲与宫家的卖身契五年前就已经约满了,此刻已是自由身,求老爷收留小婢,洗衣烧饭劈柴,翠莲很能吃苦的。」
看着一家老小的女眷,再看看地上泪流满面的忠心丫鬟,宫仲辉慨然的长吐一气。
「起来吧!这种时节,你若跪病了,我可没有再多的银两替你请大夫!」
他以前怎么会以为一旦失去了宫家,他就一无所有了呢?亲情、友情、爱情、人间挚情,已溢满到令他领受都觉得心中有愧了啊!
两个男人在前头驾车,四个女眷窝在马车里避风雪。事情突变,大伙全低着头,瞪着自己的手指闷不吭声。窗外偶尔窜进来的飒飒风声,更平添一分寂寥。
马车出了东城门,直走到郊外一个小巧的村院。
宫仲辉撩开马车后的幕帘。「到了,娘,湘儿,你们可以下来了。」
阿好扶着宫老夫人下了马车,静香和翠莲也跟在后头下来。
「这是范叔几年前买下来准备养老的,小归小,住人还不成问题。」
一干女眷全好奇的打量眼前环境,只有阿好心不在焉,闷闷的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宫仲辉的话听进去。
宫仲辉看了她的样子,眼色沉了沉,却没说什么的转身走进院里。
既然要住下来,当然要打扫一番;这种时节,早没了主仆之分,大伙全挽起袖子,提水扫地的,连宫老夫人都不听劝阻,拿块破布东擦西抹的。只有阿好心事重重,经常做事做到一半,便呆立的发起呆来。其它人见她这模样,更是噤声不敢多吵她。
阿好扫地扫到一半,又拄着扫把瞪着地上的灰尘发起呆来。随着她口中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宫仲辉再也不能忽略她的心情。
他放下手中的柴火,走到阿好身前,冷硬起他的声音,也冷硬他的心,以防必然的心伤。「湘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了吧!」
阿好没发现宫仲辉的心情,蹙眉说出自己沿路思索的想法,「阿辉,我是在想你那天叫我陪你当乞丐婆的话,现在想了想,觉得那时的我实在太冲动了!
我--」
「好了啦,」一旁的宫老夫人不待阿好把话说完,便急匆匆的打断,「湘君,别多想了,你一定是太累了,进房躺着休息,这里我们来就行了。」
「是呀,君姨您累了。」
「夫人……」其它人七嘴八舌的,直催阿好进房休息,不让她把话说完。
宫仲辉却动也不动的站在她的身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娘,让湘儿把她心里的话说完吧!」
阿好盯看其它人焦急的神色,再看向宫仲辉冷硬的表情,奇道:「阿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是想,我们两个年轻力壮又手脚健全,我们可以去帮人家做工赚银两,回来奉养娘和养活一家子,没必要去当乞巧嘛!
顿了顿,阿好又不太确定的问了下众人,「还是你们真认为向人乞食比较好?」对于这点,她可是大力反对的。
第九章
没料到她一路思考的竟是这个问题,其它人全愣着呆瞪着她。好半晌,翠莲先噗哧一声的笑出来,连忙躲开去做事。静香也笑咧了一张小嘴,蹦蹦跳跳的走开去。连宫老夫人和范叔也都好笑的互视一眼,笑着摇头回去继续抹她的桌子。
宫仲辉深吸一口气,又抑不住激动的拥住阿好。跟她在一起,他的心情犹如觔斗云般,起起伏伏,一下子如在冰冷的地窖里,一下子又如飞到天上的云端。
「你放心,就算是倾我所有,我也不会让你拉下脸跟人乞食。」
「可是日子……」
「少夫人放心,我身边还有些积蓄,开家店面不成问题的。」范叔顾不得杀风景,出言安抚阿好。
「那怎么可以!范叔,那是您准备养老用的,我们现在住在这儿就够打扰了,怎么还能再拿您的积蓄去开店。」阿好不好意思的推辞。
「少夫人,现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我客气!我们现在就同一家人似的,大家互相帮忙,还分你我!」
宫仲辉拥着自己的妻子,笑望自己的亲爹。虽然为了娘的清誉,他们父子不能相认,但是从小到大,他们一直亲如父子,认不认,又有何差别?
「湘儿,既然范叔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等以后赚了钱,再还他便是了。」
「还是少爷懂事。」范叔拍着宫仲辉的肩胛,眼中闪着欣慰的眸光。
时序入冬,天黑得早,不过酉时,天就暗得需要掌灯了。翠莲就着屋后荒废菜圃里的野菜,整治了一桌几碟青菜粗食。这些虽然比不上宫府的细致精美,但比起麓南村的窝窝头可又好上太多了,所以阿好一点也没嫌弃的吃了足足一大碗。
见她吃得开心,宫仲辉才放下心的开始用餐。
「辉儿,往后你还是打算在洛阳发展?」宫老夫人神色安详的问道。十几年来她在省思院也是清心寡欲的,这桌寻常吃食还没能难倒她。
宫仲辉放下箸筷,凝神想了想。「虽然宫祁安一定会打压,但我的人脉大都在这,离开洛阳,反倒不美。开间店面,寻常百姓不理会豪门的内斗,哪儿货品实在、价钱公道,便往哪去,只要避开货料源头的供应,应该就可避开祁安的势力。」
「可是少爷,宫家做的不就是货源供输的路子吗?开店卖货,怎么避得开货源的供应?没货,我们卖什么?宫家的势力有多广,现在说避就避,哪有那么简单?」范叔跟在宫仲辉身边谈生意,见过他以宫家势力打压过对手,明白宫家的能耐不可小觑。
宫仲辉笑着点化范玉庭。「范叔,宫家做贪污买卖是从我这代做起,底下的掌柜伙计,全是我一手拉上来的,我有自信他们就算不帮我,也不敢对我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