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眼前的女人在他眼中并非良家妇女。
芙蕖只是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平静地说:“我以为,你在等我。”
“小姐,你我素不相识,我哪来的理由等你?” .
“你不是我学长吗?你我怎会素不相识?”芙蕖还是心平静气地说。
小姐,别告诉我你有习惯性的半路认亲,还是现在的女人居然已经恬不知耻到这种地步!”徐全棱的语气依旧鄙夷,他转过头想看清楚眼前究竟坐着怎样的女人。
鹅蛋脸、晶莹的双眼、俏挺的鼻子,和略呈粉红色的双唇,配上简洁俐落的赫本头,还有她一身的粉红,全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徐全棱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有自己的味道。
“你……”他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总觉得有种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还是认不出我?”芙蕖浅浅地一笑,不带任何忧伤。接着,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副没有镜片的黑框镜架,慢慢地戴上,正视着徐全棱。“这样呢?”
“芙蕖?!”徐全棱敢发誓,若不是咖啡厅的沙发够大又有扶手,他早就摔到地板上去了。
眼前的女人,竟然是他的未婚妻,那个死板的老处女佟芙蕖?!
她、她、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他脱口而出。“该死!”
她居然变得这么该死的美丽!怎么他以前都不曾发现?
“学长,好久不见。”芙蕖笑了笑,摘下脸上的镜框。“谢谢你今天抽空出来,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我简单说完话就走。”
她云淡风清的语气让徐全棱没来由的不安。她……要说什么?
“我今天来,是想把这个还你。”芙蕖拿出那个红丝绒的盒子,镇定地对徐全棱说。“我们解除婚约吧,学长。”
“你说什么?!”他是不是没听清楚?
“我们解除婚约吧,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搞什么鬼?佟芙蕖,大半个月不见,一找我出来就是谈这种浑事?你是被人下了什么蛊还是发烧烧坏了脑袋?你以为人只要有美丽就可以不用有大脑了吗?所以说我最讨厌花瓶就是这样!”徐全棱苛刻地讽刺着。
“我们解除婚约吧!”佟芙蕖说了第三次,这回,话说得斩钉截铁。
“你到底在想什么?”她的坚决态度使得徐全棱开始慌乱。“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明年就要结婚了,连我妈最近都一直在催我把你带回家去,你现在居然给我耍这种把戏,分明是不给我留情面嘛!你要我日后如何在同事、学生面前做人?之前和你订婚已经被人家笑了,现在又被你解除婚约,我这张脸往哪里摆啊?”徐全梭用右手手背大力地拍着左手手心。“你知不知道我最重视的是什么?告诉你,是面子,面子!”
芙蕖冷眼看着眼前的徐全棱,如她所预料,他最重视的依然只有他自己,和那根本不值钱的面子。
“我们没有公开宴客,只是私底下认定,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顶多是口耳相传罢了,你毋须太担心。以后若有人问起,你大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说一切问题在我,和你无关。”她愿意承担。
“你以为这样就能杜悠悠之众口?别太天真了!只要是人,都爱嚼舌根。”这是他最受不了的一点。
“我知道,但是要不要受影响,决定权在你。”
对此,她现在可以处之泰然,如同她已经逐渐不介意有没有父母亲这件事,认识皇廉之后,她对人性多了一分慈悲,也有更深的了解。
拥有,不代表幸福;缺乏,也不一定是悲哀。
尤其,在她亲自见识过徐全棱母亲的嫌贫爱富、尖酸刻薄之后,她庆幸自己没有被“正常”包装下的“反常”所欺骗。
这时,她突然很想念她家外公的古板和迂腐,至少,他很正常也很真实。
以往对佟武竹的鄙夷似乎也随时间逐渐淡化。
如今的她,会愧疚于自己曾经作过的不敬比喻。
她曾在心里将外公比作烂泥,而把自己当成高尚的莲花。发烂发臭的湿泥土曾是她所厌恶的,如同她厌恶佟武竹的保守、古怪。
如今她已明白,无论莲花再如何的高洁,她的根,依旧必须扎在那发烂发臭的湿泥地里,否则就无法生长。
而她,不管再怎么自命清高,再怎么鄙视佟武竹的落伍,没有他,她就只是一株枯干的莲花,不会有挺直的时候,更没有站立的力量。
孕育她的暖泥在日本好吗?真的很幸福吗?何时会回来呢?
她好想当面对他真诚地说句:“谢谢。”为他对她的包容和照顾;更想告诉他,她找到了真正的幸福。
“学长……”她放软声音。“让我们理性面对吧!趁一切还不算太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徐全棱一双利眼直勾勾地死盯着芙蕖,没有戴眼镜的她、短头发的她、朝气蓬勃的她,在在都不是他印象中的佟芙蕖!
她为何改变?或者该说,为谁改变?
“你心中有别人了,对不对?”他努力地保持镇定,说实在的,他并不觉得心碎,只怕没有面子,因此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探出一个究竟,如果是她水性杨花,他就能够保住男人的尊严,是他不要她。
脑中浮现出皇廉的笑还有他的金发,胸中暖暖的,芙蕖微微地点了下头。
“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啐了一声,觉得自己依然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丈夫,而非被未婚妻退婚的下堂夫。
芙蕖一脸沉静地望着他,丝毫不被他的谩骂所影响。“我心中是不是有人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心中没有我,只有你自己。”
说完,她站起身,又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丝绒盒子旁边,推向徐全棱,轻轻地说:“再见,我的过去。”
语毕,飘然远去。
徐全棱快速地拆开信封,抽出那张折得好好的白纸,展开来,定睛一看,上面写着——
问心无愧
* * *
步出咖啡厅,一股热气往芙蕖的脸迎面拂来,若是以前,她会皱起眉头,低斥着台湾糟到不能再糟的空气品质和令人发疯的气温,可是在这一刻,她却兴奋得想要大叫!
什么该死的空气污染、什么见鬼的温室效应,她完全不在乎!
现在,她只感觉天上的太阳在对她笑,耳边的热风在替她鼓掌,因为——她自由了!
对!她自由了!
不再受限于那该死的道德标准,更不被局限于刻板的社会期盼。现在的她,可以尽情说话、尽情高歌!
“耶!我自由了!”她仰起头,向天边的太阳大叫着。
现在的心情,她只想和一个人分享,拿出手机,赶紧拨了一组号码。
“喂,我是芙蕖,我想见你。”
“好。”十秒钟之后,皇廉高大的身影从柱子后面冒出来。“你见到了。”
“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有多拉A梦的任意门吗?要不岂能说到就到?
“我来得不早不晚,恰巧观赏到你刚才的仰天长啸!”她竟然也有这么大胆的一面,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噢!”她把两只手掌盖上脸。真是糟糕,又被他瞧见了她的蠢样。
皇廉揽过芙蕖,惊讶地发现几天不见,她又变得更有女人味了。这朵莲花,是越开越美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还是觉得他很神通广大。
“只要用心,没有办不到的事。”他随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