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不像她的父母,黛丽告诉自己,她爱雷瀚,也知道祖父爱雷瀚。图书室里有十一本祖父留下的日志,书中记满了每一个决定的细节,每只羊的购买,每次农作物的播种和收成,每个构想的承担责任。而且他对庄园的继承有详细的规定,使他的儿子不能抵押或出售雷瀚。黛丽仔细地思考,难道她的祖父早就料到他的儿子不会像他那么爱雷瀚吗?从潘华特详细的解释中黛丽知道她对雷瀚继承并不像她父亲那样。只要她高兴,她可以公开卖掉雷瀚,早在去年夏天查德第一次表示要买下雷瀚之后,潘华特就已经和她详细地讨论过这件事了。
很有趣,她心想着,她父亲想抵押或卖掉雷瀚,但她却极力想保护它,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卖掉雷瀚,既然她以前就决定不卖掉雷瀚,她更加坚持昨天晚上所学到的,借着希望的力量,她将把它带回她的生活,有一天她会把它传给她的孩子,这对黛丽而言是全新的感受,她拥有的孩子,她想象着一个小男孩……她的小男孩……在她的田野上奔跑,学着数帐簿里的每笔收支,就和她一样。
黛丽微笑了,雷瀚有一天会属于她的孩子,她非常确定这一点。然后她的微笑突然消失,她将不会有小孩的,没有丈夫和小孩。来雷瀚的时候她已经容许自己孤独一生,她不能实现所有的梦想,但是最起码她可以实现一个,她将会永远地拥有雷瀚。
前门的挂锁丝毫没有难住查德,轻松地一跳,他的种马跳过低矮的石墙,沿着土地的界线若无其事地慢跑着,路向上延伸切断了几乎一英里长的浓密林地。它的入口和他的庄园纪林很类似,这是他发现雷瀚可爱的地方之一。
道路两旁五十英尺的树林被砍掉,以草坪来代替,上百坪的枫树、菩提和西洋栗茂盛的枝桠在未修剪的草坪上形成一片阴影。
当主屋进入视线,查德放慢了马速。屋子的样式老旧,比一般上流阶级的庄园要随意得多,纪林比雷瀚壮丽多了,而且至少是它的三倍大。但是查德就喜欢这房子随意的外表,他能想象黛丽还是个小女孩时生活的情景。
他的眼光扫遍整个庄园,他看到一个人穿过房子另一端的出入口,一个侍女或是佃农的女儿到屋子里工作。他起先这样想着,然后很快他就明白这里没有任何仆人,他看到的是黛丽,手里挽着两个柳条编制的篮子,穿着一件式样简单没有衬裙的长袍,头发垂在耳后,用一块三角形的头巾围起来系在脖子上,她戴着一双用来保护双手的棉手套。
她来到前面盛开着玫瑰的柱子旁,放下篮子开始剪藤上的花,她将玫瑰放入其中一个篮子,其他的花则放入另外一篮。查德掉转马头骑向她,看她弯腰剪取下面的花然后跪下,黛丽从一个篮子里拿出小钳子,开始挖松玫瑰根部周围的土块,努力地翻松它以使植物有更多的空间生长。
“这双手套不能用来工作。”她受到挫折似的喃喃自语,完全没有发现查德勒马停在距离她二十英尺的地方。
她用力拉出一只手套检视大拇指,将它伸进嘴里吸了一下才拔出来。
“皮手套比较能抵抗棘刺。”查德建议道。
黛丽猛然转过头,表现出紧张和不快的神情瞪着查德看,“如果你是来说服我将雷瀚卖给你,那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雷瀚是不卖的,事实上它比三天、四天、五天或一年之前更不可能出售,不管如何,它是不卖的。我劝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回伦敦去。”她重新戴上那双不舒服的手套开始工作。
“我不是来买雷瀚的,”查德提出反驳。“我是来帮忙的。”
将手中的工具放回篮子里,黛丽站了起来。查德极感兴趣地看黛丽向他走来,当他看到她的臀部随着步伐一左一右地摆动,仿佛在挑逗着他,在他心中引起莫大的震撼。她看起来比穿着舞会的晚礼服和城市流行的装束时还要纤细,他注意到她肩膀以下完美的骨架,她的脸颊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丰厚的褐色髻发垂到棉布衣裳的领口,不禁使他的眼睛放肆地欣赏她那美好的曲线。
“我们需要的帮忙,你绝对不会感到兴趣。”她停在他面前正色地说。
“那么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查德挑趣了一边的眉毛问道。
“苦工,是劳力的工作,你会汗如雨下。侯爵,或者你很熟悉流汗的感觉?”
查德所能做的只是避免嘲笑她的愤怒,“流汗?”他沉思地皱起眉头重复地说道,“那不是平常工人在做的吗?”
“没错,”黛丽得意地说着,“而你做不来这种流汗的工作,你只会坐在桌前签银行的汇票,纪侯爵。我恐怕你必须回家了,因为你留在这里根本就毫无用处。”
查德静静地看着黛丽转身走向玫瑰,他跳下马跟着她,“我以为你对玫瑰一窍不通。”
黛丽停止跨步,“我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句话。”
“你说过,在卡文的舞会上……当我请求你给我的园丁一些建议时。”
“哦,”黛丽转过身来看他,她的目光从他的双腿开始慢慢向上移到他的脸上,当她的目光最后停在他的眼睛时她紧张地咬了咬下唇,“我只是对外国玫瑰花一窍不通。”她解释道。
“我知道了。”查德丢给她一个责备的眼神,“你还记得我们在肯州公园里的对话吗?”
“我记得我们遭遇的每一件事。”她说,特别强调遭遇这两个字,“我记得你在后面追赶,我记得你吓到我了,我记得……”
“你记得你说过我不是坏人吗?”查德打断她的话。
黛丽瞪着他,“我记得。”
“那么你记得我要求你专心地看着我吗?看我做了什么,我向你保证这么做,你会更容易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和我是否值得你信赖,你觉得呢?”
“是的。”她回答,她的神情似乎是暗示如此的回答违背了她的本意。
“那么我希望你能这么做。”查德坚决的说道。
“我不需要服从你的命令!”黛丽愤怒地说道。
“我会使你的利益受到损害。”
“噢……你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我并不这么认为,黛丽。我是对的,我曾经做过什么事让你不信任我吗?”
她再次瞪着他,“没有。”
“那么做你的承诺,相信我。”他从她的眼底读到恐惧,不是因为他是纪查德,仅仅是因为他要求她的信任。他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他看着她的时候暗暗责骂自己,当少数人辱骂她时,她已尽力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而现在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受到更多伤害。这是她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陪伴一个女人。女人,该死,她几乎还是个小孩,如此的天真。在这个世界上她的未来应该受到保护,而他冲动地伤害她,在她准备好再度信任别人之前,他需要耐心和毅力。他要做什么才能试着说服一个天真的女孩相信他?
尽管答案摆在眼前,他可以因为那些混蛋所做的而轻易地杀死他们,查德窃取黛丽眼中的闪烁光芒和唇边无忧无虑的笑容,他多么想把她拥在怀里,把她藏起来远离这个世界。他想治愈她的创伤、安慰她、宠爱她,向她保证不会再使她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太多人伤害她,而且一分一秒都未曾放过,只有黛丽自己学着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才能避免再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