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整晚上都站在那里吗?要不,给我来杯酒怎么样?”
鲁特加的话声打断了姬热拉愁思,她迅速地转过身??太迅速了,她的胳膊肘碰到了主人的椅背,满满一罐酒“哗”地全浇在了鲁特加的肩上,顺着衣服,流了他满身,也洒了一桌子。大厅里突然静下来了,姬热拉惊恐地呼吸声听起来特别大,好象传到了四面的墙上,又弹回来,满屋子的人都听得见一样。接着爆发出一声大笑,然后又成为一片大笑声??除了坐在主桌上的人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笑,鲁特加坐在那里,却显得毫不惊讶。
姬热拉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进了厨房。
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她闹的笑话已经够多了,人们对她的冷嘲热讽也够多了。阿特露达惊讶地看着她穿过厨房,冲出门去。夜晚寒冷的空气立刻使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不停地跑着,躲开鲁特加,躲开碧雅特丽丝,也躲开她自己。她毫无知觉地跑到了西面城栅栏下的一间小屋子里躲了起来。木板上涂泥搭成的小屋挡住了一些寒气,但那些令人难受的事情紧接着又追来了,甩都甩不脱。
傻瓜!姬热拉在一条长木凳上坐下来,责骂着自己。她到底想要什么?鲁特加是一块巨大的领地的领主,他必须结婚,养育继承人。她想要他娶她吗??一个农奴,一个女巫,一个撒克森人?
碧雅特丽丝也是撒克森人,但她是贵族,她生来就是要当一个领地上的女主人的,要当领主的妻子和领主的孩子们的母亲的,而姬热拉地位却比一个奴隶强不了多少。只配在厨房里或在畜栏里干粗活,或是在床上侍候领主。
想到她已经失去了鲁特加的爱,失去了他的陪伴,他的抚摸和他的温柔,姬热拉的心都碎了。她想起自己一度如何为不让鲁特加俘虏自己而奋争。真奇怪,现在失去了他,她自己倒觉得生命中留下了一片悲惨的空白。她双手抱头,低下来。
慢慢地,小屋中的宁静使她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望着屋里那粗糙的小祭坛。在三支小蜡烛摇动的光影中有一个木雕的十字架怯生生地立在那里。她明白了罗萨为什么那么爱来这个地方。这里的魔力不亚于森林中的绿荫、蓝天和那翻腾着水雾的小池塘。
“你在这儿!”从她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轻的说话声。罗萨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这个神圣的地方让你平静下来了吗,妹妹?”
罗萨只有在情况非常急迫的时候才管她叫妹妹。今晚她的处境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惨。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紧张,姬热拉?”
“你说呢?”她没好气地说。
“我说不出来,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这么失态过。你今天对一个应服从的人表示了公开的蔑视。”
姬热拉气哼哼地说:“我不是蔑视,而是发木了。我不是故意把酒倒在他身上的。”
“真的吗?我可没见过你这么不小心。”
“我今天……有些走神。”
“我看你今天一天都皱着眉,冷冰冰的。”
她一下从长凳上站起来,又生气了。“你还想怎样?我把一罐酒到在鲁特加头上,也弥补不了他欠我的。他从没有跟我说过,甚至连暗示也没有,就……从外面找来这个小淫妇要结婚。”
罗萨点点头。“哎,”他说话时的那种样子使姬热拉真想给他把话堵回去不让他说。
“‘哎’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要是摆脱了鲁特加,会很高兴的。”
这不正是男人们在感情问题上的方式吗?把复杂纠缠不清的感情简单地一扔了之。
“我当然会。”
“姬热拉,真对不起,在鲁特加面前我不能保护你。可是作为一个发过誓的附庸……我觉得……他这样做,虽然很残酷,但在谋略上是对这里的和平最有利的。”
“不是!”她大喊。鲁特加从来没求她爱过他。是她自己的痴情给自己带来了痛苦。
“碧雅特丽丝是个可爱的姑娘,你不觉得吗?自从叔叔死了以后,我就从没见过她。她被送到修道院里长大。我都快认不出来她了。当年我一逗她,她就哭鼻子。现在她这么……这么……”
姬热拉能想出好几个形容词来打断罗萨那满含崇敬的神思。但她没有这么做,她对他们的表妹是有些不公平,可她无法清除自己心里的痛苦。
“我要去维尔霍恩,”她对罗萨说,“我在这呆不下去了。”
“你疯了?”
“我可以跟寡妇希尔德佳一起生活。我给村里的人们治病,他们会很乐意用他们地里的收成和打来的猎物来跟我交换的。我妈妈活着时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的。”
“姬丝芬达是自由人,妹妹,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可她死了之后,你为了能活下来,已经把自己卖给领主。你是阿顿的一部份,和房屋、田地、牲口一样,鲁特加是你的主人。你想他会放你去吗?”
“他用不着我了。”姬热拉哼一声说。自怜又一次袭了过来,但她拒绝向它们屈服。
“我会很好的。我走了,鲁特加也不会在意的。”
罗萨沮丧地把手指插在头发里抓着。“你现在不能走,天还黑着。”他劝说着,“去厨房里吃些东西,你会感觉好点的。”
姬热拉听从了罗萨的建议,但爱孟特露达给她端来的鱼汤和鹿肉并没有使她感觉好受一点,因为她一边吃的时候,爱孟特露达一边数落着她。姬热拉怎么能这么呆,怎么能这么木,这么粗鲁,这么没规没矩?领主没把她拉出去打一顿已经够奇怪了,她绝对够得上挨顿打了。他们新来的女主人不是很和善吗?虽然这姑娘的身体不太好,不一定能生出孩子,但不管她能不能生,查理王安排一个有撒克森血统的人继续统治阿顿是正确的??碧雅特丽丝不正是他们的老领主爱尔坎加的兄弟的领地的女继承人吗?这样的联姻会安抚少数不服气的撒克森人。这厨娘一边说着,一边很精明地朝姬热拉那里看了一眼。
“你不会迷迹上这个男人的,是吗,姬热拉?”
“当然不会,我没那么傻。”
“是吗?好,就是你真的迷上他了,我想你也不会太久地失去他的。那个姑娘身上没活气,她满足不了鲁特加那样的男人,记住我的话。不过,你可不能因为这指责她。她是个出身尊贵的女人。这在她是好事。”
姬热拉寻汤盆哼了一声。
“你吃完饭,把炉子上的热水送到领主的房里。鲁特加被你浇了一身的酒,一定想洗耳恭听个澡的。你一生气走了,别的姑娘们可忙了一晚上。”
姬热拉把这任务交给了烧火的小孩。鲁特加要想在他的新娘面前显得干净一点,可以自己洗。从今天起,他将再也见不到姬热拉在他房里伺候他了。今晚她在女人们睡的屋子里凑合一夜,明天一早就去维尔霍恩。
姬热拉没有走成;她没等到天亮,甚至没等到她睡着,鲁特加就来找她了。他在女人们住的房间周围重重地走过,在每一张床边都停下来看一看。女人们惊呆地看着他,但他毫不在意,仍旧有条不紊地找着。找到了姬热拉,他将她从床上拖下来。
“你没呆在你该在的地方。”他阴沉地,静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