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知道了伊奇??他的伙伴们都称他黑熊??并不像她开始曾认为的那样是个恶魔,虽然她已经看到过,在校场上几乎没有人能斗得过他。她有一次看见他和鲁特加摔跤,把鲁特加摔倒了,这立刻使他在姬热拉的心中具有了一个特殊的地位。因为鲁特加在军事操练中不管跟谁对打,总是无一例外地赢。都有些令人觉得乏味了。这“黑熊”把他的鼻青脸肿的统帅从地上扶起来时,还对姬热拉眨了眨眼,当时姬热拉正和一群围观者在一起看。
“他今天没好好摔,”伊奇悄悄地透露说,可声音大得全世界都听得到。“通常我得更多时间才能摔倒他。”
连鲁特加也被逗笑了,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幽默。这使她浮想联翩??鲁特加这样幽默的笑容在一个女人心里会引起什么反应,尤其是对她自己这样的女人。
姬热拉又发现了一棵要找的草药。“啊!你在这儿!你藏得可真牢啊。”像是觉得那棵植物被连根拔直时很疼似的。她把它从松软的土里拔出时,嘴里还轻轻地哼着什么调子安慰它。
伊奇不耐烦地叹口气,“你要是找着了你要的东西,那我们就去维尔霍恩一趟吧,到那可以生一堆火让你烤烤,也比回要塞近些。”
“好啊,可我们得沿着河边走,我还有几样没找着,得在河边找。”
她将药篓系在他的马鞍后面时,伊奇含混不清地嘟浓着:“你比那游水的鸭子不要湿,”他将她抱上来主和在自己身前,用他的斗篷把她里了起来。“也难怪你冷得发抖。在这被上帝遗忘的鬼地方,夏天实在太短了。”
维尔霍恩村几乎被荒弃了,村民们都住在村子四周的田里。当他们的三匹马沿着破旧的房屋之间的泥泞小路艰难地行走时,只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他们。
“欢迎你,姬热拉姑娘!”说话的是个干枯的老妇人,她的声音如同其它人一样干枯。她站在一座由树枝和泥巴搭成的小屋门口,白发垂到肩上,一条破长袍宽大地罩在身上。“你终于来了。”
“你一定得进屋来自己看一看,”这老妇人用一只瘦骨嶙峋的胳膊急切地招呼她下来。“你屋里有火吗?老太太。”伊奇问。
希尔德佳没好气地看了伊奇和另外那两个男人一眼,又对姬热拉招手说:“来吧,进来吧。”
小屋里有一堆火,但烟也够多的。没有窗子能透进光和空气。屋里唯一的流通口是房顶上开的一个洞。墙壁上被壁炉常年燃烧的火熏黑。屋里地面是垫的土,家具是四只草垫子,一张带抽屉的木桌子和另一张较粗糙的桌子,上面放了一些日常用的东西。
姬热拉丝毫没注意到这房间里的简陋。她自己就是在跟随这差不多的一间房子里出生的,沿着门前这条泥路往前走二十多步就是那间小屋。她妈妈去世前她们就住在那间小屋子里,不过那间属于姬丝芬达的小屋比这间大些,也干净许多。她还记得妈妈死后那间小屋被烧毁的情景,当时她紧缩着藏在希尔德佳的裙子后面躲开那神父的视线。高恩特神父当时称她的家是地狱淫妇的巢穴。当屋子熊熊燃烧时他一边不停地说着刻毒的词语,一边微笑着。
一只草垫上的一声响动把她又拉回了眼前的情形。草垫上躺着一年轻的女人,一头浓密的黑发和一张苍白的,几乎是灰暗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虚弱地冲姬热拉微笑了一下。“我女儿,她一来月经就疯狂地流血,”希尔德佳说着,瞪了一眼涌进来的三个男人。
伊奇挥手让安东尼奥和挪克尔出去,但他自己站着没动,见那老妇冲自己皱着眉头,他也低头冲那老妇吓人地皱着眉。“我要对她负责。”他冲姬热拉摆摆头。
“她在这儿不会出什么事的。”希尔德佳愤怒地说,“她是我们的。”
伊奇只是嘴里嘟哝着什么,没动。
“他的同伴们都称他黑熊,”姬热拉捉弄地说。“所以他说话就像只熊。”
那老妇人点头表示理解。
伊奇瞇起眼睛斜视着姬热拉,“别用你那小爪子在我这乱抓,小贼猫,我的脾气可不太好,我们现在是立即回阿顿还是继续找你的草药可全由我说了算,现在你赶紧烤烤火,把自己弄干了我们就离开此地。”
“好姑娘,你烤火的时候能顺便看看格丽玛达吗?”
“当然,我会的。”姬热拉脱下湿斗篷挂在火边上,然后在格丽玛达的草垫子旁边跪下来。
那年轻的女人抓住她的手,好象只要摸一摸她就会治好自己的病似的。“你能把我治好吗?好姑娘。”
“你出血多长时间了?”姬热拉问道,伸手掀开她的衣服查看流血的情况。
“到今天八天了,每月都这样,不停地流啊,流啊,好象直到把我的血流干了才停。”
她把注意力转到格丽玛达。“我想,你服一剂益母草和树莓叶之后会好些。我现在没带,不过回到阿顿之后我会让岗塔尔送来的。把草叶放在清水里煮一煮,然后让叶子多泡一会再喝。”
“不用念咒和驱魔吗,姑娘?”
“现在不用。”
“哎,”老希尔德佳唠叨着说,“那个神父到这儿来时,你知道,他说鲁特加把你关在阿顿城里是件好事情。他说你通过魔鬼来施法,还传播迷信。”
“他已经这么说了好多年了,对我妈妈所说的坏话比我更多,这没什么。”
“也不是什么好事。小比奥多夫出疹子时,那个神父把些水和土和成泥给他涂到身上,??说那些土是从一个什么圣徒坟墓里搞到的。后来疹子更厉害了,那神父就说是把泥往小比奥多夫身上抹时他想了不洁的事情。”
“我不相信当高恩特神父被人一脚踢在腿上时还会想圣洁之事。”
那老妇人干笑两声:“他不肯来看格丽玛达。他说所有女人的痛苦和疾病都是因为第一个女人犯了罪而受的惩罚。”
“女人们犯的最大的罪是让她们的儿子去练习打仗。”姬热拉拥抱了一下老妇人,“我会让人的益母草给格丽玛达送来的。”
“告诉小岗塔尔穿过森林时小心点,阿尔汉现在还是很不安生。前天我们的羊圈里损失了十只羊,北点村的沃特丢掉两匹马??那可是他最以为自豪的财产呀。现在只要能动的人都拚命抢收谷子去了,只怕阿尔汉一来把它们一把烧了。”
姬热拉叹息一声:“也许我们再也没有平静的时候了。”
老妇人谨慎地朝门口看看,伊奇没站在门口,她于是低声说道:“阿尔汉到处宣扬说鲁特加强行把你占有了。他很愤怒地说这样对待一个神圣的女人是犯罪,是和查理王第一次侵犯我们的土地的时候烧毁了圣树艾尔敏梭一样的犯罪,有些年轻人听信了他的话,很气愤。”
“神圣的女人?”姬热拉吃吃笑着披上了斗篷??现在已经不是湿漉漉的了,而是潮乎乎的??系上头巾。“阿尔汉从前可从没这么高看我。”
希尔德佳拍着姬热拉的肩膀说:“你是我们撒克森古老传统的化身。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古老的神灵的呼唤了。”她抬起头满眼期望地看着姬热拉的脸,“你最后看到什么令我们高兴的幻象了吗?姑娘?”